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朝会上,满朝文武皆是气愤填胸,直言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之国。
主战派有许多,周熙君、黄岱、黄澂都主张继续用兵。但用兵就要增兵,增兵就要再用饷。前日襄王上的折子中提到,自桂林大胜后,敌军溃败千里,今已攻至谅山。大军征战数月,虽有乘胜追击之势,可谅山堡垒众多,易守难攻,坏就坏在西南多雨,军中弹药受潮,火炮能用者十之一二。
如若强攻则恐伤亡过大,因此襄王提议户部再拨一百万两银子用于补充兵勇,器械以及粮饷。襄王决意要休整军队,等明年一月再进攻了。
如今户部可没那么多现成的银子可以拨,户部尚书周熙君正如此想的时候,皇上发话了:“周熙君,筹集前方军饷一事,你户部商措的怎样了?”
周熙君连忙回到:“年关在即,十二月该入库的银子照例都是等到第二年的一月中旬才陆续入库,因此这笔银子一时筹措不齐。”
“你前几日不是说户部尚有存银三百万两么?那就拨出去好了。”
“禀陛下,这三百万两白银其实只有一百万两的活数,其余的两百万两一时都拨不出来。”
户部的积弊皇帝是了解的,账实不符是常事,一时拨不出款也是常事。皇上倒也没想真正一下子将一百万两全拨出去,只需适时敲打一下户部尚书,好让其余臣子知道并非是自己不想拨,而是国家如此,户部如此。
皇上脸色略沉吩咐到:“你看着办吧!”
周熙君顺势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请罪。
君臣之间的配合很默契,皇上早已厌烦这枯燥无味的朝对,借着这个机会,皇上摆了摆手,说到:“你们下去议吧,午后朕再叫你们独对。”
底下的大臣们对视一眼,只能磕头退下。
到了殿外,柳年屏有些安抚意味的上前对周熙君说到:“皇上近日精神似乎有些乏。”
这是显而易见的,周熙君连忙哦哦几声,从怀里取出一只怀表,仔细盯着看了会,在月光的余晖下总算看清了时刻,清清嗓子,咳嗽几声说到:“最近朝对几乎只有一刻钟了,奇怪,皇上近日也并未召见太医,身体按理说是无恙。”
这就要去问问内奏事处的太监了,周熙君径直走进了詹事府的内屋,歇息片刻后,叫来詹事府一个相熟的太监,让他去找内奏事处太监郭福来见。
为了避嫌,周熙君索性将黄岱、黄澂以及戴起微都叫了进来,这便不算是私通外官了。黄岱的烟瘾极大,足足抽了有一刻钟,郭福算是来了。
“大人们安,不知找老奴何事?”
“快请郭总管坐。”
黄岱与郭总管相熟,立刻吩咐一旁的小厮安顿他坐。
郭总管见厅内无一不是内阁成员,大有一副郑重问事的态度。自己哪里敢坐,连忙推辞到:“老奴站惯了,大人们要问些什么就直接问吧。”
周熙君也就不客气了,咳嗽几声问到:“帝后违和,脉案和药方按律要誊抄至内奏事处一份。最近可有啊?”
这是不必避讳的,郭福直接说到:“没有。”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可周熙君不死心,继续问到:“那圣上这些天是否召见过太医?”
郭福抱着问一句我答一句,绝不多说话的宗旨,简单回了句:“有。”
这就可以了,周熙君刚想说让他退下,黄澂问了:“是小病吧?圣体无恙?”
“这就得问太医或皇上身边的太监了。”
周熙君见他口风如此严密,摆了摆手,同时示意下人给他拿上五两银子以示请他过来一趟的酬谢。
等郭福走后,周熙君俨然一派内阁首辅的模样,说到:“是时候议一议内阁成员该由谁补了。”
议论新入阁成员虽有循例,可要先得圣上首肯,然后由内阁再议。如此本末倒置,不但有越权的嫌疑,最关键的在于决定权在于上,若人选不和圣意,反而是一场无用的胡闹。
黄岱最有资历,但一时没有话去驳他,悄悄给了身旁的柳年屏一个眼神,柳年屏略假思索后说到:“自向公殁后,五大殿阁学士便有缺,如今四大学士皆在家休养,不问政事。而提领内阁者,需从中而出,否则资望不足,不足则不能平清议。本朝还尚无非殿阁学士者而任首辅之先例。何况内阁乃中枢机要之地,内阁诸员上承圣意,下接百官,政令之出,政要之行,皆出于内阁。因此内阁阁员之缺应由殿阁学士或首辅提名。”
周熙君内心暗笑,表面上冷静,缓缓从袖口里掏出一份折子,推到桌前一字一句的说到:“这是首辅兼殿阁大学士陆大人给我的折子,托我奏禀圣上。”
黄岱知道上了他的当,略一愣神,伸手拿过来看。
“这是陆首辅致仕的折子,里边夹片还有对内阁成员的提名,我也是受陆相之托来请大家商议此事。”
黄岱掏出夹片,一目十行的看去,很快看见了陆廷仕对内阁成员的提名:首辅毕谦,次辅黄岱、周熙君,阁员黄澂、柳年屏,内阁行走襄亲王、戴起微。
这是极其奇怪的提名了,黄岱一时想不明白,如今在世的四大殿阁学士,除去齐河已致仕,陆廷仕决意辞官,身为襄王岳丈的王盛岂不是襄王一派最应当上首辅的人选么?黄澂和柳年屏就不必说了,都是太子党的人,这内阁莫非是为太子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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