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眼睛。
这是一双非人的眼睛，拥有非人的美丽，同时也渗出非人的冰冷，蕴含非人的意志。
像是极北之地那些数千丈的冰山。
那里晴空万里，海面如镜，鸟兽绝迹，人踪罕见，唯有她们的身影静静倒映于海水中。阳光将她们的秀丽身躯照得愈发洁白通透……如此片尘不染，遗世独立，高不可攀，同时也……万载不移、坚不可摧……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舞剑时的眼神竟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
一点灼眼的白芒在他眼前亮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是少女转身转到一半时，腰间短剑所反射出的刃光。
他眯起了眼睛，忽然感到时间的流逝是如此之慢，慢得白衣少女的身影早已杳无踪迹，白芒却似乎依然遗留在原地闪烁。
一抹纯白出现在黑衣人的视野，取代白芒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它飞速扩大，不知不觉便充塞了整个天地，举目望去皆是雪白，如同整个世界都覆盖着一望无垠的冰雪。
那点白芒像是北极天空中的刺眼的太阳，然而，冰山何在？这许多鲜艳得晃眼的红色又是什么……
“老……三……”被洒了一身鲜血的魔修哆嗦着吐出几个字，放下挡在自己脖子前的青色小盾，浑身剧颤不已。
这小盾据说可挡开脉中期全力一击，为了这个宝贝，他光是祭炼就花了两年！为此老三还笑他说“耽于外物不如勤修己身”。
老三说得对。毕竟那淬体修为的少女短剑轻轻一划，这小盾就已几乎断成两截。
这小盾根本就没用！
直至现在，白衣少女早已以快逾闪电的速度掠过他们的现在，他却仍然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锋寒，像是那道由三丈外贴着自己脖子延伸到耳畔后的耀眼凝实如白练般的剑光仍横亘在自己脖子前。
他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汹涌的恐惧、绝望、悲伤等负面情绪扭头望向那剑光的去处。
白衣少女纤细的脚尖正轻轻点在丈许外的石板上，阳光下一尘不染的她握着两柄反射出眩目光芒的短剑，犹如一只张开翅膀在水上翩翩起舞的仙鹤，以优雅曼妙的姿态轻盈地旋转着身子。
衣裙飘舞、青丝飞扬，乘风而至的仙子微微抬头，方才如同烈日之芒般的凛然气势已不见痕迹，只有一潭清冷、宁静的深谷幽泉映着湖光山色。
拿着小盾的魔修忽然感到有些恍惚，青天白日之下他竟如坠幻境，分不清眼前的至纯至美与方才的惨烈厮杀究竟孰真孰假。
“啪”，身旁晃晃悠悠的老三终于倒在地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然而……
那种样子，那种声音，人怎么能这样子摔倒？比起一个人来倒更像是一口装满沙土的麻袋……
“啪”“当啷”，他身后又传来一人沉沉摔落到地上和铁锏弹起的响声。那是老五吧，他……跃得有那么高么？怎么现在才掉下来？
“啪”，又是一声轻响，这道声音并不大，像是什么东西缓缓伏倒，但魔修知道，老五和老三还有那么一丝能救回来的可能，老六……老六才是那个死得不能再死的！
他紧张地看着不远处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女，连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兄弟都不敢。
他觉得那一瞬间已足以让他被少女杀死，三次以上。他无比相信这一点。
他不是没见过实力远超出同阶修士的人，比如那个剑士张歆，连申公子这等人物也对他起了爱才之心。
若是与张歆相斗，恐怕自己这几兄弟也要死伤惨重，可张歆也不会好过，非得身受重伤不可！可——张歆毕竟是同阶修士啊！这……这白衣少女明显还是淬体修士……
为何？为何？为何！
为何一介淬体修士竟如狼入羊群般随手杀死三个开脉？为何我们竟无人是她一合之敌，血溅当场？为何我竟被吓得动弹不得！
“赵二，飞起来！”申鹄修为远较他们高深，却不知为何没有出手救援，只是在原地焦急地大喊，“她还是个淬体期，她无法御气飞行！”
赵二如梦初醒，身子急速腾空而起！
他终于有余裕看向老六所处的方向，果见老六破碎的头颅中鲜血泉涌，流在地上已形成一片血泊。
而那个白衣少女站在地上，正仰着头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
她似乎真的无法飞行。
“不能飞……啊啊啊啊！臭婊子！”
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确实是个淬体修士后，巨大的耻辱从赵二胸中直冲至头顶，让他憋闷烦躁得想要爆炸！
黑气在身上蒸腾升起，他怒不可遏地看向下方的白洹。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赵二向白洹怒吼，手上凝起一团黑气。
下方的白洹对他的怒吼做出了回应。
她面无表情地忽然抬起右臂。
黑色小弩冷冷地对准了天上的赵二。
“！！”
赵二亡魂大冒，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主动运转体内的力量，惊骇过度的灵魂已提着他的身体已经自行腾地飞向更高处。
下方的白洹已缩成一个小点。
赵二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此地离战天殿已有近两百丈，若非修士眼力过人，早已无法看清下方的白洹。
他犹有些不放心地细细看了一遍下方。
那少女放下了小弩，她似乎放弃了追击赵二，向仙盟另外二人走去，而院墙破口处，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正在向里探望。
那少女明显身受重伤，少年更是毫无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也是，若是仙盟中人都像那白衣少女一样，那魔教的未来也太灰暗了……
赵二一边想一边运起手中的黑气，一枚三寸长的尖锐白骨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是他以魔境中的怪物骸骨炼成，祭炼时间不长，若是在这么远的距离对上开脉修士怕是毫无作用，但对那不会飞的少女嘛，起码可以白打不是？
他脑中的弦似乎已崩断了几根，“嘿嘿”地发出神经兮兮的笑声，伸手要将骨钉打向白洹。
“不对！”
不知是不是连番遇到夺命之险，他的直觉竟敏锐了许多，身子猛地往上又蹿了十数丈，恰好看到下方一团金光以惊人的气势擦着鞋底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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