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先闻后啜，赞不绝口：“这是山泉水泡的吧？”
明朗暗暗生奇：“你嘴儿还挺高！这也能喝出来？——这水还真是西山仙人谷里的山泉水，公司设计部的小苏，家住西山口，隔三差五给我带点山泉水来。这水也难得，一股活泉比筷子还细，过了雨季只能滴答有声，有时还断流。——比较难得。”
一朵咂舌：“也真难为了世人们，没有因为逐利而过分开采这山泉，要不然任意扩大泉眼，就成自来水了！物以稀为贵。”
“嗯，听小苏说，这泉眼附近山民看的很紧，保护的非常好，一点也没破坏，就任由它从石缝里渗出来，水大水小由老天爷去。现在泉旁又建了座禅茶院，有专人看护。游客可以随便接泉水，只是不能破坏和开发改造。”
一朵点头，“《红楼梦》里妙玉请宝黛钗喝梯己茶时，曾提过：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骡了。——我也就这一杯罢”。
明朗闻听，开解道，“大可不必拘泥小节。他们那个时代，身处深宅大院的一群闲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贵族、文人做派。而你我今天都是积极入世之人，无论男女一律解放出门劳作，忙忙碌碌一天，坐下来喝个茶，一盏哪儿够？”
说着起身，又取一个闻香杯来。
“这个不是喝乌龙茶才用到的吗？”一朵疑惑。
明朗一脸温和，替她向闻香杯里倒入茶，用品名盏倒扣在闻香杯口。随后倒转过来。茶滑入盏中，闻香杯空余茶香，“天下茶不只有乌龙茶香才值得一闻，是茶就都有香，香气种种不同而已。每种茶香都有人捧、有人追。香由气聚，意由心生，品茶的人欢喜就好。”
一朵接过闻香杯，细细转着闻起来。一脸虔诚。品着茶香，也品着眼前弄茶的这个人。
老天爷对他真是不公！——这个好人，好哥哥，却屡遭命运作弄。听胖哥和妈妈说起朗哥和简宁嫂子的姻缘过往，未必尽如人意；又想着他失去父母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他活的这么努力，有板有眼，真是难得……一朵心里不免又唏嘘一番。
茶罢，她起身在公司的房间里转着到处看。明氏公司开了三年，她还是第一次来。
明朗跟在后面，为她打开各处的灯。明氏装修公司是租的两套相邻的LOFT公寓，处在商务楼顶层的东北角。当初开业装修时把走廊封起来作为通道，将两套公寓打通。靠外面那套一楼是接待和展示场所，二楼是小苏的设计部。里面这套一楼是老田的工程部和餐饮休闲区，二楼是明朗的办公室和休息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时一丁来混得太晚了，也留宿在这，要么和明朗同睡休息室大床，要么就睡办公室沙发榻。这里每个部门的沙发都能放开睡上个把人。小苏和老田也断不了因为天气因为酒饭原因而不回家，留宿在公司。
好在有明朗监督，公司里卫生搞得还不错。地面光亮，物品整洁。
一朵走进接待客厅，墙面上展示着明朗和设计部以往的作品图片，射灯一打，十分排场。
主墙陈列架上，有业务关系往来赠送的礼品，和公司的各种奖杯证书，营业执照。正中最上，灯光攒聚之处，端端正正放着一朵在北京上学时，给朗哥的明氏开业做的贺礼。擦拭的干干净净，陶化的泥条，盘旋升腾，渐变而上的金色，熠熠生辉。
“还没正式谢你，这礼物我——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公司往来的人，总有些像我们这样与美术设计沾点边的，看过你这个作品的人，大都夸制作人有修养有内涵，对公司开业的寓意也好！”明朗给一朵竖了个大拇指，脸上浮起一抹难得一见的顽皮笑容。
一朵超开心。“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我喜欢比较抽象的艺术品。能让人有更多的遐想空间，所想即所得。能让灵魂更自由。”
明朗沉思，点头。
眼前的一朵不再是那个莽莽撞撞，伶牙俐齿的生猛小姑娘了。她长大了，那么有见地，有素质，就算嘴厉害点，也是人善心暖——将来是谁娶了她去，那算是捡到世间最珍贵的宝了。
“朗哥你知道吗？做陶艺会有废品率的。当初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我怕误了明氏的开业吉时，一连在陶吧做了好几件！还真有在烧窑时崩坏了的废品。送你这只是烧制最好的那一个。我才添画了金釉快递给你……那两天，我的手指都被陶泥把干了水分，抹了好些天润肤油才恢复好呢。”
“哦？”明朗有些心疼。“那剩下的其他作品呢？不是说还有几件同事做的备选的吗？”
一朵转过脸来，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眉他的眼，轻叹一口气：“哎，做多少只陶尊也只是为了出一尊最好的，送给你——公司开业庆典用的。其余那几件……我都毁掉了。”
“……”明朗心底涌上一股暖意。“谢谢，有心了——到底是一家人。”
明朗送一朵到地库，胖丁的吉普就停在电梯口附近的车位上。
明朗掏出自己身上的备用车钥匙，开车门替她打着火，热着车，抬腿下来换她上去，叮嘱道：“路不远，慢点开车。年轻不能气盛。”
“哦，知道了。”一朵乖乖地，答应着上车，打开车窗玻璃说：“朗哥，把小天天的照片和视频发我QQ里一些吧，还真有点想她。”
“好，随后给你。说起天天，还得谢谢你这一两年从北京医院这么多次帮孩子买药，寄回来。”
一朵瞪他：“钱是你们给的，我只不过跑跑腿而已，还跟我客气？！——听我哥说过，我的第一年大学学费还是你抢着掏的呢。小时候没少吃你花钱买的好吃的。我都没跟你客气！”
“好好好，不跟你客气。不过孩子恢复的特别好，已经停药了，你以后都不用再为这个忙了。”
一朵喜不自胜：“那太好了！朗哥以后心里就不苦了！小天天那么漂亮，长得特别像你——你的福气在后头！”
……一朵开车走了。明朗还站在原地。是啊，小天天病好了，现在简宁还在不遗余力地一心培养她，训练她。也不能怨简宁对孩子过于严苛，不是她的坚忍付出，女儿还真是不一定有今天的模样和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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