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极真君院中走出，天色已然黑沉，唯有远方的天空仍然被火焰映的铜红。
方诺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灼天焰火，喃喃道：“稳定吗？为了维持稳定所以百万年都未曾有过明显变化的世界和格局？”
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奴隶制社会为何能变革为封建社会？
若是归根结底，就会发现，这无非是因为生产力的发展，让奴隶们也拥有了反抗的资本。
但在七武世界，天下凡人们就如同那宗师手下的奴隶，他们拿什么去反抗，又拿什么去变革呢？
虽然方诺的本意并非是推翻这个由宗师掌握一切的世界格局，但从他在做的事情上来看，确实已经威胁到了宗师们的地位，尽管这个威胁其实并不大，或者说就算真的有很大威胁，想要见效还得过上很多很多年。
毕竟练武不是靠想就行了，在这个资源几乎已经被宗师们垄断的世界中，平民除了加入宗门和朝廷，几乎是没有方法去获取足够的资源来支撑自己修炼的。
方诺之前和苏巧画饼的时候，就有意忽略了这点，想要人人如龙，那你得先拿出足够人人如龙的资源来才行，前期想要让平民入个门还行，但后期想要进度一致的变强，那基本上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所以在方诺看来，即使拥有了足以成就宗师的功法，想要推翻既有宗师，即圣地和朝廷的势力也是极为困难的，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可能，因为资源完全被垄断了，有功法也修炼不起，和之前的世界格局其实变化不大。
但方诺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最上层宗师竟然是如此守旧狭隘的一个团体，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稳定，所谓的宗师镇守门派千年也是因此而来——这其实就是一个宗师内部的游戏规则，既不伤及自身，又可以为自己摄取资源，保持地位。
——尽管那些资源可能对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用处了，但既然可以拿，为什么不拿？
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变数的出现，天机阁之所以能以柔弱之姿立足至今，出事时还能有近十位宗师为其发声，原因就是天机阁其实还背负有消除变数的职责，他们信息渠道发达，知晓天下之事，干这种事再方便不过了。
而方诺的法相篇，若是真拿出来，就会触及宗师们那敏感的神经，哪怕他的功法对宗师们再有帮助，也会被毫不犹豫的灭杀掉，届时哪怕是真武山，或许都要承受危机！
无极真君本身的性格其实看不惯这些事，但他本身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完全没有理由去推翻这种格局，再加上自己真武山也是烂摊子事一堆，哪还有心思理这个。
而灵应没意识到是因为他纯纯就是个野生宗师，还没成宗师之前就疯了，刚成宗师出关放肆了一通就被无极真君打的差点不能自理，然后又被镇压在海眼里几百年，哪里懂得这些宗师之间的默契和潜规则。
另一个接触过法相篇的宗师是星宿子，他当时也是个半疯的，根本就不在状态。
所以直到现在，接触过无极真君后，方诺才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要被迫中断了。
“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啊。”
方诺略微有些感慨，这种高层级的世界，涉及的东西确实太多了，尤其是宗师与九品武者之间几乎是完全断层的，信息根本不互通，有些东西，光是看典籍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不真正去接触，就无法去了解。
这个亏，方诺是认了，虽然他这一路看似顺风顺水的，但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做实验的时候，失败次数就不在少数，他也不是所有实验都能完成，总会有些一开始看起来可行，但实际去做后发现走不通的废案。
这种时候除了及时回头止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不需要怨天尤人，只要记住这次犯下的错误，避免日后再犯就不失为一次宝贵的经验教训。
在他离开前，无极真君还郑重的警告他，这法相篇绝对不能在传出去，就将它作为真武山的镇派传承，只留作己用，甚至不能开放到他之前的那个大藏经阁里，只能允许真传弟子借阅修炼，严禁大肆传播。
“啧，这么一搞，那我想要浸染这个世界高层宗师的计划岂不是漫漫无期？”
方诺摇摇头，黑暗中，他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手段最温和，最稳妥的计划竟然失败了，但这没关系，他还有备用的计划：
“可惜，我原本不想这么粗暴的，但面对这最简单，最直接的垄断，就需要如此强横而粗暴的手段！”
既然不接受改变，那不如就此毁灭！
......
真武山的掌门人没有在望龙崖停留太久，他这次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过来看一看自家的镇派宗师是否安好，望龙崖的五位宗师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一个好用的高级劳力就此跑路，但也并未阻拦。
毕竟方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未来还很有可能成就宗师，确实没必要在这前线死磕，要是真死了那不就亏大了，在这异界入侵的危难时刻，能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可能——前提是，这份力量要在他们可控的范围之内。
方诺原本打算传播的法相篇很明显就不在此列。
前来送行的人还是只有无极真君，他有些意外，本以为按方诺这个年纪，必然是年轻气盛，想要改变世界不愿意妥协的，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想通了。
临行前，无极真君安慰道：“虽然法相篇不能传播出去，但我真武山有了这门秘法，未来发展必然远超同济，届时你再想改变天下格局，阻力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大了。”
当然，无极真君没说的是，当方诺成为宗师之后到底会不会还保有那种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在那个阶级之中，被压迫时有推翻它的想法理所应当，但若是跻身其中，享受到了垄断和稳定带来的利益和地位，还能有去推翻它的想法，那可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无极真君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例子，大家想的都是成为宗师，而非推翻宗师的统治，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离经叛道了。
方诺向无极真君拱拱手：“多谢真君开悟，晚辈已经明白利害了，之后不会再这般胡思乱想了。”
话虽如此，但他面上，显然是有些沉郁的表情在的，看起来不像话里说的这么洒脱。
无极真君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时间虽然不能改变一切，却能给出很多问题的答案。
“万圣，且往前方去吧。”
夕阳下，整片天空都似被火焰灼烧般通红，方诺向无极真君深施一礼，转身走远，没有再回头。
然而无极真君并不知晓，在这样一个看似萧瑟的背影后，隐藏着的却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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