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好你的猫。”
岸边的话将早川秋从沉思之中拉回来。早川秋倏然抬起头，接过岸边手中装着帕瓦的猫的笼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自从北海道回来之后已过了一天，休整了休整之后，帕瓦便吵着要她的猫，早川秋便过来拿回去。
“上坟怎么样？”
“比打恶魔还累。”
“毕竟电次和帕瓦都活蹦乱跳的，真亏你能带上他们。”岸边感慨地说到。早川秋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话，不知他的良心会不会痛：
“毕竟他们也懂点事了，电次会听我的话了，帕瓦也不再扔蔬菜了。”
她会吃进嘴里再吐出来。早川秋在心中默默补充道。此后便是死一般的沉默，早川秋把猫抱在怀里，低着头，清爽的黑发垂落遮住他的眼睛，使他看上去有些阴郁。良久之后，他突兀开口道：
“岸边队长。玛奇玛小姐说，枪之恶魔还没有死，是真的吗？”
“的确。她告诉我，她在那天杀死的只是枪之恶魔被人召唤出的肉块，真身还藏在不知何处。不过她已经确定了找出真身的方法，近期就会组织讨伐队伍。”
早川秋勉强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笼子里的猫咪叫起来了，他急忙将手探进笼子里，抚摸着它的皮毛安抚它。岸边宛若入定老僧，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不说话。
早川秋抬起头。
“近期的枪之恶魔讨伐远征，4课可以不参加吗？”
岸边讶异地望着他，浑浊的老眼亮起一丝光泽，又迅速黯淡下去。
“真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是全公安最迫不及待的人呢。圣诞老人造成的人员损伤可以补充的。”
“我知道。”
“参战的不止是4课，集结的都是公安首屈一指的队伍，应该足以与枪之恶魔一战。”
早川秋垂头默然不语。岸边冷冷地看着他，延伸逐渐凌厉起来：
“不参加讨伐的话，枪之恶魔的所在地就是你无从得知的机密。就算讨伐成功，也会有情报管制，数年之内你都不会知道仇敌的死活哦？”
“这样也没问题吗？”
良久之后，早川秋低声道：
“没有关系。”
岸边听了，没什么表情，捧着茶杯凑到嘴边，小口呷了一口，安然道：
“我会转告上层，4课无意参加。本来就是实验性质闹着玩的部队，应该也没被寄予多大厚望吧。”
“多谢。”
“反过来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一如既往罢了。”
“秋……心态怎么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早川秋闻言，看向窗外。北海道应该还在下雪吧，可这里看不到一丝下雪的痕迹，阳光明媚温柔。他透过窗户，看到了电次与帕瓦趴在地上，身边是恣意生长的蕨类植物与蒲公英，随风摇曳，鲜血汩汩淌出，染红了身边的土地。
“我怕了。”
他怕什么了呢？他本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生唯一的信念就是杀死枪之恶魔。可从北海道那里回来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他的寄托是什么。
壁炉。雪。投接球。感冒。没冲的厕所。涂了一桌子的酱料。没刷的盘子和碗。
若是他孤身一人，一定不会有这些东西的。
他或许根本就不想复仇，他只是想回到过去，回到还没有被枪之恶魔摧毁的支离破碎的童年。他回不去，所以只能复仇，但他连复仇也做不到，枪之恶魔是横踞在数百万、数千万人头顶上的阴影，他一个人又能做到些什么？
所以他只能发起冲锋，像是拿着纸做的长矛冲向想象中的巨人的堂吉诃德一样，冲向被大雪覆盖的屁都看不见的前方，没有道路，也没有方向，前方的尽头是他的坟墓。
但现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歧路。那里有壁炉啊……
“我怕了。”
早川秋重复道。岸边看着他，释然笑了。
“……你也正常了许多啊。”
……
“我回来了。”
“猫咪！！”
刚刚到家，帕瓦旋风似的冲出来，一把抢走猫咪，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不停地学着猫叫，逗弄着猫。猫也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鼻子。
电次从厨房探出脑袋来，精神抖擞地竖着锅勺：
“哟~给你炒了超绝好菜哦~”
“本大爷也帮大忙了！”
早川秋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一团看不出颜色的神秘纤维混合物，旁边的杯子里水都漾到桌子上了。早川秋迟疑道：
“这啥……”
“豆芽加香肠加鸡蛋加酱油一锅炒出来的东西。”
电次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一副觉得他炒的是好东西的样子。早川秋颤巍巍地拿着筷子，从里面挑出一个诡异的藤曼状的物体，夹在电次的鼻子上：
“这……紫色的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
“不知道？！”
早川秋绝望道。这是你炒的诶？你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怕不是帕瓦加的料吧。”
帕瓦挺直了腰板，叉着腰笑道：
“这是我们为你拼命做的饭哦！”
电次倚着帕瓦的肩膀：
“都吃了！别剩啊！”
说着帅气地一抹鼻子。早川秋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小撮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仔细品尝。
“怎样？”
“唔……呕！！！！！！！！！呜啊！”
早川秋瞳孔涣散，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帕瓦精神振奋、永不言弃地喊道：
“大失败！”
电次则心满意足：
“这下每个人都吐过了。”
临睡前，早川秋看着安安静静的帕瓦：
“帕瓦，你今晚倒没喊了嘛。”
帕瓦诈尸似的睁开眼睛：
“回想起来……说不定本大爷早在地狱把暗之恶魔干掉了！”
电次睁着眼睛说瞎话：
“啊……是啊。我亲眼见到了。”
帕瓦倏然兴奋起来，狠狠地拍着电次的后背：
“混蛋电次！干嘛不早告诉我，害得我害怕了这么久！”
“我明天起就要回去上班了，电次你一个人照顾帕瓦，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哦。”
“没问题哇！本大爷可不需要别人照顾哦！”
“那就好。”
一夜黑沉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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