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低低应了一声。
停顿片刻后，院中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遇上这么大个事儿了，陛下的身子应当有些受不住了吧？”
“陛下今日的心情太过大起大落，头痛之症到了夜里便更重了，走前我还给洪公公留了一颗助眠的丹药，因为洪公公担心夜里陛下醒了睡不着会暴怒。”
“你做得很好。”院中人的话里带上了淡淡笑意，“就保持这样，让陛下再也离不开你的丹药。”
过了会儿，院中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今你明面上还是万家的人，做戏做全套，多帮帮万家。”
“这次万家能不能挺过去很关键……毕竟如今数儿还小，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国师再次低低应了一声。
“这样，你回去后找过婉婉后再这般做……”
说着，屋子中的说话声又被刻意压低了一些，忽然就听不清声音了。
苏婳之前听得认真，此时几乎是下意识往前微微踏出了一小步，地上很快传来了微弱的“咔嚓”一声。
苏婳微微瞪大了眼睛，身子猛地僵住，屋子里的声音也骤然停住。
“谁？！”
国师猛地站起身子打开窗户看了出来，而之前说话的院中人戴上了兜帽，匆匆朝着房中的暗道走去。
与此同时，李玄知一把拽过苏婳的手腕，朝着院子后头的阴影处飞奔离开。
两人跑了好一段路后，李玄知才慢慢停了下来，苏婳一边喘着气一边道着歉，“对，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
“无事，刚刚那个声音其实非常小，里头的人太警觉了而已。”
李玄知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嘴中却还是不忘安慰着苏婳，“而且，刚刚他们那个声音，我们本也听不到了，如今能听到这么多消息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苏婳心中还是觉得很抱歉，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嗓子干得如今只顾喘气，也说不出一句话。
待她略略平稳一下气息后，李玄知才开口道，“今夜便先到这儿吧，我先送你回去，明日一早我再来找老师商量。”
苏婳听着李玄知的安排，认真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当李玄知带着苏婳再次翻墙回苏府的时候，长乐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太后揉着额角坐在椅子上，神情烦躁。
女官暗中叮嘱了其他丫鬟放轻手脚，自己则站在太后身旁帮着太后揉按额发。
这般按了好些时候，太后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带着些许疲惫，“芳柔，你说，哀家当初一定要让老大坐上这个帝位，为此甚至放弃了玄知……这事儿，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这话一出，长乐宫里倏忽静了片刻，原本还有些响动的宫女此时仿佛同一时刻都静默了下来。
女官没有马上回答太后，而是偏头看向了宫中一个宫女，两人对视一眼后，这个宫女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其他宫女从宫中退了出去。
直到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太后和女官两人之时，女官才轻声开口道，“太后娘娘，当年那个情况除了陛下……的确也是无人可选了，您没有做错。”
“若是没有林太妃带着惠王殿下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来其实您心里也更想扶持淮王殿下上位吧？毕竟当时无方道人也说过……”
说到这儿，女官微微一停掐去了话尾，顿了片刻，她才又开口道，“但是当初您也同奴婢说过，这事儿其实没有如果，既然做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把所有的可能都掐死就好了。”
女官的声音平和而轻柔，听到她的话后，太后的脸色微微松泛了些，脸上也开始慢慢泛出苦笑来。
“直到今晚之前，我也还是如你这么想的。”太后的声音微微一顿，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疲惫道，“可是，我却没想到老大竟如此的不中用……”
说着，太后身子微微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培养亲信这事儿无可厚非，只是你看看他信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后宫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了，竟然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我便是再同他说要雨露均沾，莫要专宠一人，一枝独秀弊端太多，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是你看他听了吗？”
“如今孔雀台一倒，民心浮动，还有那种谣言出来……”太后微微睁开了眼睛，眯眼道，“追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女官摇了摇头，低声道，“之前派出去的人追查到茶馆后线索便断了，仿佛这个事情是突然凭空就出现的。”
太后微微冷笑了一下，她心中虽然是不信有凭空出现这一事的。
原本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万家的人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只是后来瞧着万家人打砸茶楼，万贵妃来她宫中伏低做小的样子，她便打消了这个疑虑。
毕竟万贵妃这个女人的确是聪明，但却没有那般深沉的心思，这也是她这些年未曾出手对付万家的理由。
那这么一来的话，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放出谣言之人的手段极其高明，便是再查一下，也未必能挖出他来。
只是如今出现的这人到底是冲着万家去，还是冲着大陈而来，她却判断不好……可这却又是最重要的地方。
想着想着，太后的眉心再次紧紧皱起，满是疲惫和愁绪。
女官看着太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下去的容颜，沉吟许久，才再次轻柔开口道，“太后娘娘，不若今晚便召无方道人入宫来聊聊吧？”
“或许，道人对于面前的困境，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呢？”
太后没有马上说话，面色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大殿之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夜风清淡拂入殿中，勾得那些灯火都摇晃了起来，发出噗噗的声响。
又过了好久，久到女官以为太后已经睡着的时候，太后的声音才淡淡响起，“如此也好，便召她入宫吧。”
女官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放下行了一礼，应声往后行去。
当女官带着人来到无方道人地方的时候，无方道人着一身青色道袍正安然坐在蒲团之上打坐。
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无方道人睁开眼侧头看了过来，女官此时也正好抬头看来，两厢一对视，女官微微愣在了原地。
不为别的，只因为无方道人的眼中满是了然。
还未等女官开口说话，无方道人已经慢慢站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朝着女官行了个道礼，温声道，“小道在此恭候姑姑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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