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详细奏表,望陛下明鉴!”黄子澄双手高举奏折,语气极重。
两边原本看热闹的官员,尤其是勋贵这边,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却没想到热闹还没看,自己先成了热闹!
朱允炆去年的时候,就打算给江南四地减免赋税,以彰显新皇的恩德。
文官们自然十分的欢喜,毕竟朝中的官员籍贯大多都在这四地之中,对于这个政策那是极大的欢迎。
但勋贵们却很是反对——倒不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是羡慕嫉妒恨。
明朝规定,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可以免税的,民间百姓之中不少人将自己的田地记在这些读书人名下,以躲避税收。
而这些官员们的子弟、门生大多都是读书人,所以每个官员家中的田地通过运作,几乎都不怎么交税,当然洪武朝的时候,这种现象极其少见。
但朱元璋晚年时,精力大不如前,没办法做到事无巨细,被欺压了几十年的文官们大着胆子开始私下操作。
朱允炆当了皇帝之后,士大夫们都知道他的性子,又有黄子澄和齐泰两位在朝中镇着,士大夫阶层像是报复老朱一般,疯狂的吞并田产,隐瞒赋税。
虽然朱允炆当了一年左右的皇帝,但这种风气却是达到了高潮,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士大夫们甚至有互相攀比的心,唯恐自己的田地比其他人的少,让人笑话。
建文朝时,更有官员们私下开玩笑,嘲笑那些胆子小的,难道还害怕太祖皇帝复生么?
而勋贵将门们也眼馋文官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溢,只是苦于一没有这种便利,二没有那么多的可以免税的读书人。
因此便将目光盯到了老朱很是重视的道士们身上:太祖是有旨意的,和尚道士们的田地也是不用交税的。
至于说老朱规定的是皇家御赐的田地不可以交税,他们可不在乎,反正自己把名下田地挂在寺庙道观名下,谁还敢真去查是不是御赐的?
大明国土虽大,但良田有数,那边士大夫们已经抢占了先机,吞并了不少的田地,勋贵们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发财之路,岂能不卖力?
双方甚至暗暗较劲起来,更常有争抢田地而大打出手的事发生,只是这些事上不得台面,吃了亏的也不敢上报喊冤。
这也是为何文武之争能够闹的那么厉害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政见不同,还不至于撕破脸,可涉及到利益之争,那可是稍微不用心,便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别人腰包里了。
“胡说八道!”勋贵之中马上有人沉不住气站起身来高声呵斥:“一派胡言!入...”
显然这人也干了此事,恼怒起身,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差点连脏话都说出来。
黄子澄的这番话,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锅里,原本很淡定的勋贵们马上骚动起来。
王凡则冷冷的看着突然乱了的场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字来:党争!
果然是党争!而且还是涉及到实在利益的党争!
此时此刻,他彻底明白为何那封檄文来的如此巧,为何那壮汉非要自己亲手写了认罪书才可以。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自己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有被他们看在眼里。
常吕说的没错,他辩解自己是不是张懋丞没有任何意义,在这场建文朝的第二次文武之争的漩涡里,他这个假冒的龙虎山小天师只不过是士大夫们污名道士的棋子而已。
檄文是真是假,就算今天在奉天殿里辩的清楚,也无所谓。
士大夫掌握着这个时代的话语权,只要他们把今天的过程宣传出去,隐掉结果,谁还在乎真假?
那时,天下之人只知道,龙虎山的天师蒙受皇恩,却恩将仇报,不仅欺君,而且还帮助藩王造反,更是给造反的藩王写檄文——谣言就是这样,拼凑到一起,没人在乎真假。
一个不忠不义却代表天下道家的龙虎山,干出了吞并良田,违背国法的事,简直不要太合理。
可是,他们就真的一丁点不在乎,毁了龙虎山的道义,会给皇帝的合法性带来多大的毁灭性打击么?
王凡看着义愤填膺,甚至跃跃欲试要和勋贵们理论的士大夫们,马上得到了答案:
他们不在乎国家毁不毁灭,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恍惚间,他本能的抬头向着高殿上看去,身着龙袍一脸淡然的常吕坐在龙椅上,正与之对视。
王凡瞪大了双眼,实在是无法把那个性格极其跳脱的常吕和眼前这个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史书上描述:温文尔雅的建文皇帝联系到一起。
“史书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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