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治而愈
解救香菱，尚需要从长计议。但便宜祖父贾代儒的这点心病，却是可以尽早医治起来了。
贾瑞制作了一张扫盲书院聘书，聘请便宜祖父贾代儒担任扫盲书院举业学堂副堂主兼主讲。
“什么？让我去你那个什么扫盲书院，做那种打着推广教育、扫除文盲的虚假幌子，实际上却是骗人钱财、从中牟利的罪恶勾当？”
一开始，贾代儒肯定是不情愿的。
他也是堂堂举人出身，什么时候需要接受他孙子的接济了？
不仅如此，贾代儒还不顾病体，挣扎着坐了起来，把贾瑞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详细讲解了一番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深刻道理。
贾瑞祖母见他口若悬河，喋喋不休，说得口干舌燥，还担心他的身体是否能坚持得住，屡次劝他不要说了，还是休养身体要紧啊。
哪里知道，贾代儒却一口气说了两个时辰，从君子重义轻利、见利思义，说到了明年春闱有可能会出现的几道作文考题。
他说话都不带喘音，越说越兴奋。
随后，他便顺从地接过了贾瑞所递过来的那一大碗鸡汤，一口气喝了一个精光。
“得了，算我多事了。”贾瑞祖母见状后，主动离开了这间屋子，还暗中嘀咕了一句。
贾瑞岂能轻易认输？
他等便宜祖父休息好了之后，便再次挑衅，说起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利国利民的一番见解。
贾瑞还以扫盲书院为例，介绍了其在推广教化、扫除文盲、促进工商业发展和就业水平、确保朝廷税赋收入完成、维护基层社会人心稳定等方面的一系列重大贡献。
“要不是我这个扫盲书院大兴土木，今年昌平县的税赋收入，就不大可能完成，陆秀峰县令就更不会因为钱粮征收开创佳绩，而得到顺天府衙门的屡次嘉奖。据说，朝廷已经有人保奏其升任顺天府治中了。”
“什么？”贾代儒掀开被子，激动得起身坐了起来，他狐疑道，“昌平县属于顺天府治下，京城郊县地位特殊，略高一级，一般定为从六品官员，而顺天府治中则为顺天府尹佐官，正五品。你这样一说，陆秀峰大人岂不是有望官升三级？”
“官升三级是很难，但那也要看对谁而言了。”贾瑞轻笑道。
“本年度，陆秀峰县令不仅提前完成钱粮征收，昌平县税课局所征收到的工商税收，更是相比往年，增长了六倍有余，极大地缓解了顺天府的财税困局。顺天府尹许正谊大人已多次公开褒扬他，可知是他的喜兆了。我曾和他吃过几场酒，提及此事，他也并没有否认。顺天府学中那些应当享受官府膳食津贴的生员，往年所拿到的廪饩银，一律按五折发放；而现在呢，全部足额发放不说，还将前三年的欠额都给补齐了。你想想看，大家将心比心，饮水思源，有这些不要脸的读书人出面吹捧，这顺天府尹许正谊大人的官声，不就立马上来了？”
“我看啦，许正谊大人这顺天府尹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能将顺天府长达数十年的财税困局，都能初步缓解的人，他不高升，谁高升？”说到兴奋处，贾瑞也是侃侃而谈。
“这，这，这……”贾代儒支支吾吾，颇为不解地说道，“这读书人入仕，都是想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怎么搞到现在，就比拼谁能捞到钱了？这到底是官场，还是商场？朝廷对于地方官员的考核，是不是应当以清正廉洁为第一要务？”
“你这话看似振振有词，其实不接地气。张载这个横渠四句，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为天地立心也好，为生民立命也罢，还是说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都属于宏大叙事，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话，让黎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贾瑞解释说，“又有道是：为政之道，以顺民心为本，以厚民生为本，以安而不扰民为本。就是说，执政为民，以顺应民心为根本，以使百姓生活充裕为根本，以使百姓安定不受侵扰为根本。作为地方父母官，你没有手段发展民生经济，就盯着那一亩三分地上的钱粮税收，为了几个铜板，动用衙役来到百姓家中催缴，弄得天怒人怨，鸡飞狗跳，哪怕最后把钱粮税赋都收齐了，也不算什么能为。哪个父母亲，对待孩子会有如此严苛？惟有陆秀峰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其治下，拼经济促发展，各项建设如火如荼，呈现欣欣向荣之貌……”
贾瑞一时间没有收住嘴，正在那里胡吹海螺，贾代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他道，
“得了，得了，你就少说两句罢咧。表面上是表扬陆秀峰大人能干，实际上却是吹嘘你那所谓小山塘温泉度假村吧？真是恬不知耻，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贾瑞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这番指责。
过了一会儿，贾代儒又压低了声音，向贾瑞询问道，“既然顺天府尹许正谊大人有望高升，那顺天府丞黄吉士大人那里，有没有希望也挪动一下位置？”
贾瑞苦笑道，“你是说那个同年好友的儿子？他的官声还好，但为人太过于刚直，又不畏权贵，有外戚触犯屠禁令，他将其绳之以法，好几次弄得市面上，都买不到牛肉了。照我说，这个禁令属于治标不治本，这是在耕牛数量不足的情况下，所采取的一个临时性措施，关键还是要发展耕牛养殖，或者和北方草原诸部联系，以物易物，增加牛羊入关数目，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大胆。”贾代儒呵斥道，“黄大人系进士出身，他的治理能力，也是你一个普通举子所能评价的？”
“更何况，你这个国子监捐纳监生的名额，还是他出面帮你争取到手的。要不是他，你有资格参加顺天府乡试？刚才你还说，做人要饮水思源，怎么这么快就忘本了？”
“你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这般胡说。”贾代儒小声叮嘱他道。
贾瑞只好抱拳作揖，连声说道，“是是是，我错了。”
两人唇来舌往，打了好大一番嘴仗。
最终，贾代儒还是接受了贾瑞递上来的那份聘书。
他倒不是看中了那几十两银子的年薪和福利，而是想打入扫盲书院内部，看贾瑞这厮究竟在里面搞些什么鬼名堂，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谈怪论？
而他的心病，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不治而愈了。
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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