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逢大变,家道中落,心中无悲是不可能的,但他还真没有多少怨气与绝望。
天高地阔,猛虎何惧群狼之伺?
武勋之家,冠军岂怕风云骤变?
他更担心的,反倒是舟车路远,母亲有孕在身,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这一日,徐氏五房三十三口人天刚亮便出了门,镇抚司一番抄没,在冠军侯徐开的房里只找到了玉板一只、蟒袍一套、金乌甲一具,以及少许夏冬常服,反倒是那位小侯爷的屋里有华服许多,美酒无数,兵器珍玩不少……
冠军侯低调出城,没有一名命官贵胄相送,倒是有不少应天的百姓得了消息,在城门等候,一身布衣的徐开出现时,他们高呼侯爷慢走,徐知行在其中见到了那日要赏钱的老丈,便稍微停了停,上前笑道:
“老丈这是要还我钱?”
那老丈一听,红了眼眶,作势又要跪下,徐知行连忙扶住:
“诶,老丈,你这是做什么?”
“小侯爷,你是好人呐!”他哽咽道,“老朽我日夜操劳,就是想在年内把钱给您还上,可没想到您……老朽向您保证,两年之内,一定把钱送到龙城府上!”
徐知行心中哑然,是真的有几分想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也知道自己不该笑。
“好了好了,老丈,你那孙儿情况如何?”
“唉……”老人叹了口气,“得小侯爷相助,已好了不少,可沉珂已久,寒症难愈,大夫说,怕是还要上百银元……”
徐知行哈哈一笑:“今儿我身上可是没钱了,但是这个……”
他取下腰间佩剑,递给老人:“这是龙泉宝剑,虽还未开锋,但怎么也值个银元五百,你且拿去,换了钱给你孙儿治病!”
“这怎么能行,小侯爷,我不能收……”
“唉~~~”
徐知行把剑塞进老人手中:“今日您既来送我,这剑,便算我赠你的!至于那三十银元么,你孙儿要是病好了,让他自己来龙城谢我!”
…………
大明伏波三年三月十九-西元1644年4月25日
这是个有些特别的日子。
这一日,兰登街头雨雾迷蒙,有一七岁的白夷男童自泥泞的街道上醒来,惊讶,而迷茫的看着这个世界。
这一日,应天府的大街上锣鼓喧天,四岁的开阳长公主朱君漩在万人簇拥下登上了前往夷州的龙船,那是先皇指给她的封地,她,也该去了。
这一日,冠军徐氏的车队行至云梦山脚下,虽已是三月,但天气寒冷,大雪如鹅毛。
马车中,徐知行贴在母亲的肚子上细心聆听。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他欢喜的大叫,“这一定是个妹妹!”
母亲一拍他脑袋,嗔笑道:“你怎知道是个妹妹?”
“她踢得很轻,一定是个温柔可人的妹妹。”
“我看是你自己想要个妹妹吧。”
徐知行嘿嘿一笑,他的确想要个妹妹,因为爹娘管教得严,要是个弟弟,自己挨过的打他岂不是还要挨一遍?
妹妹好啊,谁敢欺负她我就揍谁,老爹揍我她还能帮衬帮衬。
“我倒希望是个男孩,”母亲说,“你二叔三叔都有伤,未有子嗣,若是个男孩,我们徐家也能兴旺些。”
徐知行瘪了瘪嘴,徐家哪有兴旺的时候?父亲原有四个兄弟两个姐妹,如今就剩下四人,仅剩的俩叔叔一个瘫痪一个不育,还有俩成了寡妇的姑姑,自己要是再有几个弟弟,是他们送我还是我送他们啊……还是妹妹好啊,至少肯定能在父母膝前尽孝。
时近黄昏,车队停了下来,徐知行听一位长辈说是要在此歇息片刻。
“既要歇息,为何不在前面那村子?时间也不早了。”徐知行问道。
“到云梦山了,你父亲是想今夜赶到皇觉寺。”母亲淡淡道。
“为何一定要那么早到皇觉寺?”
云梦山和龙城在两个方向,出了应天三日后,父亲便突然改了道,说是要去山上的皇觉寺访一位旧友。
徐知行颇感疑惑,这拖家带口的去一个寺庙访友?
“那寺里的阳明居士出生琅琊王家,与我们徐氏乃是旧识,多年未见,此番你父亲卸了官职,难得有机会来看看。”
“阳明居士?可我从未听您二老提过。”
“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你这名字,便是他给取的。”
徐知行有了几分好奇,自己的名字竟然是一个寺里的居士起的?
这皇觉寺他略有耳闻,是当年太祖皇帝龙兴之地,本不在云梦山,可后来圣帝年间被一场大火烧毁,圣帝将它重建在了云梦山上,晚年便在那里清修,这看似只是一间寺庙,可地位超然,据说寺中有个讲武堂,是前辈高人研习武学之处,天下武功,大半出自皇觉寺。
这时,有人敲了敲马车的窗户:“小侯爷,老爷让你过去帮忙。”
这几日来,徐知行的任务就是在车里陪着母亲,他向母亲递过一个问询的眼神,后者点点头:
“去吧。”
徐知行也点了点头,这便下车——他未曾想到,这一点头,便是永别。
……
父亲是召他一同去拾柴,说是要烧些热水。
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干柴不易寻找,父子两人便越走越远,直到走进了雪林深处,这才找够了足够的柴火,父亲在一块大石边坐下,朝他招了招手。
这一刻,徐知行猛然发觉,父亲不是叫自己拾柴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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