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恨
望月岩下，孤坟前，少女神智时常惊慌不已，男子将她揽入怀中，轻声抚慰。
迟不书站在一边的树影下，看着月光中相拥的两人，收回迈出去的半个步子，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默默离开了。
迟不书走后，少女才从伯炀怀中抬起头来。
小萱红着眼眶，一双眸子波光粼粼，满脸的泪痕，映出令人心疼的苍白憔悴，“伯炀师兄，其他师姐师兄说，杀死师父的妖女就在杏林……对不对？”
“小萱……”
“你还受伤了，你身上伤就是她伤的，对不对？”
伯炀低垂着眼，眼睫不安地颤动着，神色略显为难。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和小萱说这件事。
是该说现在的迟不书，并不是从前那个迟不书，还是说迟不书代表日月教前来组织正道击杀业无烬，身为杏林弟子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寻私仇。
又或者该说，迟不书当初是失手才错杀卿子楚，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无论怎样解释，小萱都不能接受。
她亲眼见到师父死于迟不书之手，又被迟不书逼得误入匪窝，深受打击后神志不清。
就连伯炀都原谅不了曾经深爱的迟不书，小萱又怎么能原谅呢？
伯炀想了想，替小萱拭去面上泪痕：“不用怕，师兄答应过师父，绝不会让迟不书伤害你。”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
迟不书心烦意乱地回到杏林谷主为她安排的房间，抱着琉影坐在窗边晒月亮思考人生。
“迟不书呀……”她忍不住嘲笑自己：“你真是脑子有病。”
短暂地反思过后，她开始想伯炀的事，越想越不对劲。
伯炀的师父，卿子楚，真的是她杀的？
杏林的弟子告诉她，卿子楚是杏林药仙，乃杏林三杰之一，武学修为非同一般。即便是日月教武学克制杏林武学，她只是个熠炎使，真的能杀得了卿子楚吗？
无论如何，这件事她要弄个明白。
夜已经深了，迟不书倒头躺回床上，却辗转一夜未眠。
第二天，迟不书去找玉丹青，告知她自己将与伯炀最后一谈，交待一些事，然后便离开杏林去找另外的队友。
顺便请求玉丹青一定要将这件事保密，一旦走漏风声，幻灭海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队友不能集结完全。
“不带伯炀同行吗？”玉丹青问。
迟不书苦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怕他哪天忍不住暗杀我。”
“既然如此，我也尊重你的想法。”
“玉谷主，”迟不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我受了重伤，忘记了许多事，伯炀和他的师妹小萱一直都说，是我杀了杏林药仙卿子楚。若果真如此，为什么您不仅在杏林中如此庇护我，更是只字未提此仇呢？”
玉丹青轻叹一口气，面上淡淡无奈与忧愁：“其实那件事，我也不确定……子楚的确死于日月教武功，但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于你手。”
迟不书点点头：“原来玉谷主也发现这点了。”
为什么伯炀那个冤种发现不了呢？还是……
“但是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凶手不是你，而且……”话至此处，玉丹青为难地垂下眼睫，想了想，还是把真相告知了迟不书：“其实子楚是死在我们面前的。”
“所以……药仙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玉丹青怅然道：“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对伯炀说，不要恨。”
不要恨。
这三个字说得何其轻又何其重，但伯炀会听吗？不会。
迟不书只能郑重抱拳：“玉谷主，既然杏林药仙亡于我教武学，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玉丹青欣慰地点点头：“我明白，不过杏林的宗旨始终是救人而非杀人，我也始终希望，在真相大白之时，众人都能从子楚的话中，有新的领悟。”
这番话，迟不书听进了脑子里，却始终分析不出它的意思。
杏林中人终究是学医救人的，她们将生死看得很淡，却将救人看得很重。这种境界，恐怕迟不书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迟不书离开杏林前去找了伯炀，希望能与他心平气和地交谈。
她在幽兰园找到正在打理药材的伯炀，同他打了声招呼。
“何事？”伯炀语气平淡了一些，但仍然是冷冰冰的，甚至不愿意抬头正视迟不书，依旧低头摆弄自己的药材。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里的。”
“从出生开始。”
迟不书听到这个回答，瞬间明了。
“果然，你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在这里活了二十几年？”
伯炀没有作声。
“所以你才说，无论是杏林的伯炀还是二十一世纪潜君，都没有分别。因为对你来说，这不仅仅是游戏世界而已。”迟不书定定地望着伯炀，说。
“我会帮你一同去打败业无烬，这就够了。这是杏林弟子的责任，但我不会忘记仇恨。”
“可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那个杀了你师父的迟不书，你将这样的仇转接到我身上，对我不公平。”
迟不书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说出这句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伯炀愣了愣，竟然笑了：“迟不书就是迟不书，我所爱的迟不书和我恨的迟不书，一直都是一个人。”
“混账。”迟不书骂道，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无意义地反复强调着所谓的“爱”，这样的纠结和矫情令迟不书感到不适。
她又不是苦等爱情的痴情人，不是会被爱情大脑的言情剧女主。
如果这个故事是一个十八线作者写的烂俗穿越小说的话，那在她的故事里，伯炀连做男主都没有资格。
他只是一个在爱里无法坚定自己的可怜虫。
＊
迟不书离开杏林后，在路上开始回忆起自己当时开团的时候的人员门派配置。
她和陆阿瞒一个玩T一个玩输出，团里有三个奶妈，一个杏林一个灵巫还有一个织命。如今看来，当时玩杏林的那个奶，就是伯炀了。
还有十五个输出，正道联盟的十大门派除了杏林这个纯修奶妈的门派之外，各占一到两个。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队里有两对情缘，其中一对就是天疆输出和织命奶。而队里有两个天疆。
现在西南的鬼方和灵巫都因为魔物入侵陷入战火之中，要找恐怕不容易。
如果从天疆的两个输出开始找，顺便把他的情缘也找出来的话，那就一举三得了。
迟不书心里想得美滋滋，但天疆位于九州的东北苦寒之地，距离江南的杏林何止千里之遥。
她快马加御风，跑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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