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带去血疗，为什么会被关入监狱，为什么又有你给我提供食宿，甚至到现在，都还有人安排我的去处？”
“不是你，是你们。”老人说，“你以为卢秀会排斥外乡人吗？教会会像你以为的宗教一样，以讨伐异端的名义发起战争，掀起审判吗？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卢秀之所以从一个小港口和渔村，发展到如今的城市是因为什么？
就是你们这些异乡人，这些带着大把财富，大把随从，因为不治之症，为了延年益寿，冒着极大的风险，从各处而来，穿越荒原的异乡人。是因为异乡人的财富，城市才会如此富有，因为异乡人的技术，才会有如今的蒸汽列车，才会有高耸如云的教堂。
所以教会才会雇佣人定期去荒原搜索幸存者。让有产者的财富归教会，让有知者的智慧归城市。穿越荒原的旅程其实就是一场面试，卢秀的各个行会都会根据这场测试的结果，确定异乡人的去处。
而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是因为通用语？”零云说。
“有这方面的因素。”迄今为止，零云和这些人的交流都是通过世界语。长期以来第二外语的训练证明了教育卓有成效。那些不标准的词汇，生涩的口音，总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改变。最重要的是光环带来心态上的变化。
“通用语之所以会叫做通用语，不是指在人类之间通用，负责这个功能的是在世界范围内使用的世界语。通用语是人类与非人之间的通用语言。听你世界语的口音来看，通用语才是你的母语对吧。你很难知道那些使用世界语的人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在成年后熟悉这迥异的语言。
你能掌握通用语当然是你的优势。”
“那另一方面呢？”
“纯粹的运气。”老人说，“就算你会通用语，有可能是东方的贵族，也与卢秀和教会毫无关系，只是运气好，所以决定了你的去处。”
“到底是什么地方？”
“敏斯特学院。”他转口一说，“你知道这座城市的历史吗？知道教会的历史吗？”
零云摇头。他一无所知，连教会所尊崇的是哪位神都不知道。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反正你到了学院之后，迟早会有人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总之，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敏斯特学院近年来才建立起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教会提供新鲜血液的学院。只要能从学院顺利毕业的学生，每一个都能成为教会的中流砥柱，绝无例外。”
“毕业？”修饰的定语往往比其修饰的词语还要重要。
“因为教会毕竟所需要的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敏斯特学院招生并不封闭。只要在卢秀，不管是卢秀本地人，还是远道而来的异乡人，都有只要缴纳足额的学费，都有进入学院的资格。所以尽管一学期的费用对于普通中产家庭来收是一年的收入，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所以，敏斯特学院有劝退制度，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毕业。”
“那学费？”
“这个不用担心，有人帮你解决了。但是，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正是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换句话说，你只能以落后一学期进度的状态，直接进行第二学期的学习。”
“劝退制度到底是怎么样的？是按照一定的名额，排位多少以后就劝退吗？”
“不是。敏斯特学院劝退完全不在乎人数。他们不是为了让人毕业设立这所学校的，也不是为了故意卡人才劝退的。只要你能完成学院所规定的一学期的贡献点，就一定不会被劝退。换句话说，也不要以为法不责众，以为某个课程或者实践出了状况，使得很多人都没有完成贡献点的要求，就会放你一马。曾经，劝退超过四分之三的学生在学院不长的历史上也还是有的。”
“所以，我也就是要在这所学院中顺利毕业了。”
“没错，不管是你能够免除学费进入学院的资格，还是这段时间内包括你现在吃的东西，你只要能顺利完成课程，一路读下去，都能一笔勾销。反之，一旦你中途劝退，不要以为你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到时候，你拥有的东西都会加倍奉还。你就是做一百年恶魔猎人也换不起，还是趁早了断为好。”
“也就是说，不管我是处于什么目的，以后有什么想法，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至少要成功在学院里撑下来才行。”零云确认到。
“对，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很好。这对于别人来说是担负家族期待的一次机会，但也未尝没有试错的机会。但对于你，就是豁出命来的单向旅行。再说了，能够顺利毕业，为教会工作有什么不好，你难道已经在这里有什么别的追求了吗？”
“那倒没有。”零云心说倒是怕我想要的东西连教会都负担不起。
老人站起身来，绕道零云那一侧，拍了拍零云的肩膀，“那么，好好珍惜吧，这可能是你最后一个无所事事，能如此安详入睡的一个晚上了。”
老人虽然像银狐一样儒雅，但零云觉得他拍自己肩膀的动作，像极了勉励后背的黑道大佬。有了这个想法后，立刻就觉得他颇有那种不动明王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像教父维托柯里昂一样。
他交给零云一块硬币，“现在，坐马车回宾馆去吧。那里还留着你的房间，要是饿了，再来这就是。”
零云把玩着手中的硬币，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坚韧而轻便。上面刻着如同雕版一般精美绘制的采血瓶图案。果然是血的城市。
“先生去哪？”他站在路边，学着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人的方式，拿着硬币，招呼着马车夫。这倒是和以前叫出租车有些类似。只不过叫出租车的时候，没必要举着现钞。这么说来，还是和泡沫时代的日本有些像了。
“凯罗连珂宾馆。”他说，“要多少钱？”
“三块蒸汽币。”车夫很诧异地样子，大概坐这种马车的人很少询问价钱吧。
鬼知道三块蒸汽币是多少，但怎么说，那么有气势的教父总不可能给自己的钱还不够马车费吧。管他的，坐了再说。之前还吃不起饭，一文不名的零云，以暴发户的心态这么想到。
马车从小巷向上跑去，进入较高的通行道，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城市中。若是长距离通行的话，应该还是蒸汽列车要快的多吧。
不过一会，马车就稳稳停在宾馆前。零云下车后，车夫给他找了27块硬币。硬币上面刻着的图像不是采血瓶，而是蒸汽列车。怪不得叫做蒸汽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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