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摸摸怀里的几个大子儿有些舍不得又抵抗不住炒肝儿的诱惑，忙问道：“老哥，多少钱一碗？”
老头儿伸出一个手指，“一个大子儿。要饼不？加饼再一个大子儿。”
“啥？这一碗就要一个大子儿？”男子惊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嫌贵？”小老儿轻蔑的讥笑道：“嫌贵不吃，瞧我这满满的客人，不缺你这一个。”
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男子又乏又饿，肚子早就抗议着要罢工，急需来点吃食祭奠一下翻腾不止的五脏庙。
“行吧，来一碗再加个饼。”
小老儿忙伸出脏兮兮的手掌，“承惠，两文钱。”
男子狠心掏出两文钱在手里搓了几下，恨不得这一搓两文变四文，可搓半天两文还是两文。小老儿手张了半天，他又不能不给，只得依依不舍的塞到小老儿的手中。
“你多给我盛点肝儿。”
“放心，猪肝儿满满的，保你满意。”
男子环顾了一下小摊，满满当当的人，正在犹豫着一会自己要蹲在哪个犄角旮旯吃饭时，一食客抹着嘴心满意足的从座位上起身走了。男子一个箭步走了过去，屁股稳稳的坐在那，还不忘将篮子放在自己的脚边，生怕谁给顺了去。
很快，一碗热乎乎的炒肝儿还有一个饼放在了男子的面。男子不客气，抓起筷笼里的筷子又放在自己的腋窝下狠狠蹭了几下，又迫不及待的翻腾起这一碗炒肝儿，捞了几下，他低声骂道：“这个奸商，一文钱就给几块碎小的猪肝儿，其他的全是汤！”
看着眼前的饼，男子又骂道：“他祖宗的，这块饼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呢！”
骂归骂，男子还是忍不住将饼一块块的掰开放进了汤里，搅和几下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一碗炒肝儿，看似清汤寡水，可是味道相当的不错，蒜香十足，胡椒粉和醋的量也拿捏的妥当，上面漂的几片香菜叶更是景上添花。
没几口，这一碗炒肝儿外加一个饼就进了男子的肚子，捧着空碗，男子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他祖宗的，怪不得这里的人这么多，这炒肝儿的味儿还真是地道，到底是京城，好吃的东西多。”
距上次来京至今已有半年有余，男子似乎有些忘了自己要去的地方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他问小老儿，老头子笑嘻嘻的指路之余还不忘夸自己，“你瞧，你吃了我一碗炒肝儿，我还免费给你指路，这就不嫌我这儿贵了吧。”
男子懒得分说，一头扎进人流之中，左拐右走的终于停到一处宅院前，院门上方匾额上錾刻的“柳宅”两个大字清晰映入眼帘。男子松了口气，终于到地方了。这男子是谁？他便是钱姨娘的叔父钱午生。
钱午生与兄长钱巳生年纪相差二十岁，钱姨娘出生那一年他才二十三岁，如今也已经四十出头了。前面说，他属于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的人。自打卖了自己的侄女钱小花换了三两银子后，又加上早年积攒的几两银子逐渐的购置了差不多一晌地，日子过的也算过得去，可是自打他儿子慢慢长大，越发的不正干，嫌整日劳作辛苦，便跟几个村里的街溜子开始耍钱聚赌。赌钱这个东西往往是输多赢少，不几年，家里的东西田地几乎是败了个精光。在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他想起了被自己卖掉的侄女，他想，小花虽然是妾室，但是柳家是个大户，妾室每月的月钱也是不少的，但凡她能施舍点给自己，自己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这么着，他开始了隔三差五来钱小花这里讨钱的生活。
站在柳家宅院前，钱午生猛的想起一件事，上次来时似乎听说小花已经怀有身孕，算下来也该生了吧？他看着手里的篮子，思索着，如果真生了，这一篮子的东西好像太少了，根本拿不出手，可是自己又没多余的钱买些红糖小米的。想想刚才吃炒肝儿花掉的两文钱他就疼的肝儿乱颤，他倒不是想拿那两文钱给自己的侄女买点东西，是想着，小花生了孩子，用钱的地方多，恐怕匀不出银子来贴补自己。这样一想，那两文钱简直是太重要了。可转念又一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家大业大，妾室生了孩子，月份钱也会随着增加，自己还是很有希望讨得一两半两的银钱度日。
主意打定，钱午生挺起了腰板，瞧着这座宅院除了羡慕更多的是认为侄女钱小花能在这样的院子里生活，吃穿不愁的还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他给小花找了这么个好人家，怕是她现在还在蓬头垢面的在地里劳作，为穿衣吃饭愁断肠子呢，要是这么论，自己将她卖掉的行径不但不可憎，小花还得对他感激涕零呢。
真是树没皮难活，人没脸无敌。钱午生哪还管脸不脸皮的事，脖子一梗，拎着篮子便去敲门，很快，偏门开了，门房老齐探出头来，“谁啊？”
钱午生赶忙过去，点头哈腰的陪笑道：“齐大哥，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半年前我来过。”
“半年前来过？”老齐上下打量一下衣着寒酸的钱午生，“不认识。”说着就要关门，钱午生赶忙又说，“我侄女是这家的钱姨娘啊。”
“哦……”老齐拉着长腔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钱老爷啊，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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