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雪轻笑问道：“夫君，真不需妾身陪同？”
“二夫人耽误了数日功夫，极为辛苦，当在客房稍作歇息……”
杜少卿温声宽慰，大嘴堵去稍作品尝，起身告别。
脚下飞快追至那道俏丽身影时，已在酒楼石阶前。
街中行人如织，车马绵连往来，兼寻访美食的游客也多，附近极显嘈杂。
“大夫人数日未出客房，可愿用一回早膳？”
“可。”
陆安晴每早立于窗前，静望两位弟子凑着脑袋……享用早膳，那情景颇为有趣，而又令人心意莫名。
世间道侣，能如这般亲密，可算作意气相投！
今日有了闲暇，大可再试一试，身处其间，或有别样的感悟。
陆安晴随他去了街沿面摊矮坐，尝了一筷红油哨子面，仍觉太过油腻，遂接过殷勤奉来的薄饼，用青葱般的玉指撕下，轻掀薄纱，将饼条慢慢送入双唇。
唇绽髻摇，引得附近窥来的无数视线，色与魂授。
杜少卿鉴赏过更为奇妙的幽景，也忍不住暗赞：两位夫人虽为师徒，秉性却极不相似，当真各有风情！
陆安晴瞧一双狗眼时时瞟来，嘴角微翘，轻斥：“满嘴是油，成何模样。”
杜少卿举袖抹了抹嘴，与摊后老板娘胡诌几句，送出一串铜板，牵着佳人闲步而去。
不几，两人东拉西扯，晃至一处道口。
杜少卿东张西望，暗有得意，絮叨言来。
“前几日，有位小友在此卖艺，算是有一两分才气，为夫见他窘迫，便帮衬了一把，现今再未出摊，怕是寻到了一门好营生。“
陆安晴本为凡俗出身，气数赏好，得以踏上修行之途，也曾为凡俗之事所扰，怅然道：“修士寿元悠长，与凡俗中人结交，百年过后，无疑会自添烦恼。”
“这……，为夫随手为之而已。”
杜少卿干笑，两位道侣不愧是师徒，劝诫的言语，大差不差。
陆安晴不悦道：“修士超凡脱俗，为天道所辖，夫君随意与人结缘，当心沾染了因果，日积月累，往后难以清静。”
杜少卿暗惊，低头琢磨少许，叹道：“大夫人教训得是，为夫绝不再犯！”
闲谈间，两人步至了那株大榕树下，小巷里甚是空荡。
时辰尚早，一众街坊妇人们料在打理家中琐事，还未出来闲聚。
倒有嬉笑声、喝骂声、小儿哭泣声，越过重重院墙，传来巷外。
杜少卿暗地松了口气，那些长舌妇欲与他强塞小妾，与陆师姐知晓，夜里不知要费去多少存货。
陆安晴霎时觉知了异样，奇道：“夫君在寻何人？”
“酒肆的段老爹贪酒，为夫看他可曾开了铺门。”
杜少卿不动声色，信口糊弄过去，步至了计瞎子小院前。
陆安晴忽地伸出玉手，掌心接住落下的一滴水珠，启唇道：“门扉轻启，珠雨落，人在应物红尘间。”
杜少卿搂着身侧佳人，仰头一望，顿有几滴水珠，落于面颊，“咱们起身时，为夫便见远空有乌云飘来，当有骤雨。”
“混账！”
陆安晴顿生了恼怒，玉手往他脸颊抹去，传音斥道：“在外，休要胡言乱语！”
杜少卿连连应是，轻唤一声通禀了院中主人，使手推开了院门，面色却陡然一滞。
院里，爬有青藤的竹架下。
葛衣老者坐于石桌旁，弓腰低头盯着棋盘，看不清脸面。
老者对面，一道蓝衫身影背门而坐，身形甚为挺拔，自也看不到脸面。
院里虽有客至，石桌旁对坐的二人似若未闻，无一出言招呼。
陆安晴数日前曾来过小院，见了此景微感意外，不由注目身侧，眸子里满是询问之意。
杜少卿笑了笑，悄悄深吸了口气，牵起佳人步至石桌旁，“大夫人，在此静观两位前辈对局，还是随为夫拾掇山鸡？”
“夫君自去，妾身观摩两位前辈对弈即可。”
陆安晴霎时了然，那蓝衫身影，便是道侣在巷左酒肆遇上的文士，她颇有好奇，若无其事看去。
普通？
或出众？
蓝衫文士就在身旁三尺开外，那张面容极为清晰，无比真切，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更难将之印入脑海……
陆安晴暗地凝神一瞧，顿觉双眼昏眩、神识如欲撕裂。
心知冒犯了高修忌讳，她眼观鼻、鼻观心，默运真元抚平不适之感，立于桌旁，神色越发恭谨。
衣袖轻动，耳旁有悄语声道：“夫人，可坐此稍歇。”
陆安晴扫了眼矮凳，缓缓坐了，笑着颔首：“谢过夫君。”
这混帐遭遇高人两回，安稳无事渡过，大不易！
“砰砰砰……”
院里，雨珠如豆打落，渐渐响作一片。
“哔啵、哔啵……”
石桌旁对坐的二人，任由绵连的雨珠急打，也未运使法力遮蔽，不久，发髻散乱，衣物尽湿。
桌面的棋盘，雨水不停流淌。
陆安晴身上的宣霞绛绡宝衣，可避寻常水火，自然无碍，她乖巧坐于一旁，这时才看向棋局，眼眸瞬亮……
杜少卿哪知道侣先前已吃了暗亏，将散落于地的宝衣裙摆细细挽起，放置她怀中，便闪去了房檐下。
乌云蔽日，天光阴阴沉沉，连袭来的清风，都生出了几分寒意。
他拍打着灰衣沾染的水珠，望向院里的三道身影，颇有腹诽：“此情此景，怎还有兴致消遣？”
师娘与大师姐对弈，会在厅中闲坐，桌旁要有灵茶奉上，最好无人打扰，那才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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