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寂则依旧面带微笑，这文华殿中他没有一个可以支援的同伴，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反正害怕也没用。
刘承佑忍了又忍，终于缓过一口气，道：“朕不是已经说了吗？去岁歉收，国库空虚，若非如此，还需向你朝借款？那反贼在邺城广有积淀，只等打下邺城，自然有钱还你。”
韩山寂心中冷冷一笑，你也知道邺城广有积粮，所以邺城是那么好打下来的吗？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只道：“陛下，外臣只是臣子，陛下与我家陛下签订的和约，臣子不容置喙。如今贵国未曾偿还……”
刘承佑一拍眼前的书案，道：“韩山寂，不要和朕来这些虚的。如今战事正紧，本朝正是用钱之际，你朝若能雪中送炭，朕自会感激，若是隔岸观火，这仗打不下去，朕却也没钱还你！”
韩山寂差点笑出来，身为一国之君，欠债还欠得这么理直气壮了？略过不说，他只能说：“陛下说得也是，外臣承蒙陛下恩眷，在汴京过得一直很好，自是应当为陛下在我家陛下眼前美言几句。先借今年的款项，或许可以，但再把明年的也借了，外臣恐怕做不到。”
“不够！”刘承佑道：“你也知道，军费开支巨大，你那一年借款根本不够。”
韩山寂摇头道：“陛下，去岁大旱，我国也是饥民遍地，我国给贵国的借款，也是朝野上下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刘承佑道：“莫要以为朕不知，你们在边境，勾了多少朕的百姓子民过去！你若是要算账，这些百姓值不得你那点借款吗？”
韩山寂终于不再微笑，冷下脸道：“陛下何出此言？去岁天下大旱，不拘贵国我国，百姓都在四处逃荒，哪里有饭吃，百姓便到哪里去，陛下竟想拿这些自家逃荒的百姓抵债，陛下这么说，外臣是不敢苟同。”
刘承佑本来只是在耍无赖，不过这件事倒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并不笨，他知道像之前那样本国的饥民不断跑到南唐去，长久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急切需要取得对郭威的胜利，因为这场仗如果他打不赢的话，不仅是他的威信受损的问题，更要紧的是，被郭威占据的河北从此就不再是他的疆土，可能还有更多的地方倒向郭威，到时候，他这个皇位能不能坐稳还两说，如果赢不了眼下，那还提什么将来？
虽然说现在打赢郭威，军费并不一定是决定因素，但如果军费不足，那就一定会打输！
这一点，刘承佑还是能看到的。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慢慢地去内部挖潜了。
所以刘承佑心生一计，道：“去岁的事暂且不提，这样罢，你朝再次借款与朕，朕再放开几个边城，听凭南面的百姓自往你朝去。”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他现在也养不起那么多百姓，用靠近淮河的那些百姓换取南唐的经济援助，他还不用担心那些灾民会造反。
虽然心里隐隐觉得这也不对，但暂时也只能顾着眼前了。
韩山寂笑着摇头道：“陛下打的好算盘！大灾之年，那些饥民陛下本就无力养活，却只想做这没本的买卖。陛下便是杀了外臣，外臣也不敢以此回告我家陛下。不过……”
刘承佑眯着眼，他突然意识到，韩山寂一直等在这里，南唐真正要提的条件也在这里。
韩山寂依然笑得风轻云淡，翩翩风度丝毫不乱，不慌不忙地说道：“外臣有一句话，也就是外臣私下的想法，不过对于陛下而言，其实也是无本的买卖，若陛下点头，外臣便以性命担保，请我家陛下提前度支两年借款，而且一半以米粮结算。”
刘承佑听得眼前一亮，这本来也是他想说的，前一年的借款，南唐大部分是以奢侈品来支付，虽然他可以用来赏赐大臣将士，但这些东西对他的国民经济其实没有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尤其是他们急缺的粮食，用钱都买不到，那些丝绸茶叶，也就都跟废纸一般。
如果这一次南唐以实实在在的钱粮来支付借款，那不光能犒赏三军，对他的整个社会经济都是救命之功。
韩山寂道：“荆南节度使，虽向陛下称臣，实则割据一方。”
刘承佑想也没想，就问：“荆南……你说南平？就这？”
就像韩山寂说的，南平国表面上向他的后汉朝廷称臣，实际上根本就是个独立王国，拿一个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地盘去还南唐的借款，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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