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象牙塔住着未曾沾染太多脾性的学生，只不过网络是一个放大镜，将那些秘密放大，或者狠狠地投入不见底的网络的汪洋大海，不曾相识，互相取暖，在这孤独的角落被感官刺激，像是成瘾，无人知晓便是最大的依仗。
兴许是逛累了，魏晨慢悠悠地回到宿舍，按照流程洗漱刷牙，然后躺在床上，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钟，魏晨有些百无聊赖，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
或许是出于某种好奇，他下载了一个聊天软件，随机匹配陌生的异性，大都是无人搭话，理由很简单，每个人都在寻找着下一个，期待着下一个会更好，而且很不希望时间花费在最基本的打招呼上，基于某种不信任，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吐露内心的所有秘密。
李飞重新换了一个软件，他明白一个软件的底层逻辑就体现于开场白时，那些被精心装饰的情话很容易将人引入污泥里，挑逗着躁动不安的心绪，一遍遍地落入被编织的陷阱。
魏晨似乎只专注于聊天，一开始好奇占据了上风，后来更多的是见惯不惯，魏晨苦笑一声，之前还追着李飞问为何会有这种偶尔沉睡在本能巢穴的欲望，那时的他带有外在因素的抗拒力，可没有多久，在内心失控和网络杂乱的影响下，一步步地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一种人。
魏晨不停地匹配着，直到出现了一个网络名为“落水者”的女孩，开头一句是“你做过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吗？”
魏晨习惯性地回答，“没什么尴尬的啊，发生什么事了？”
“落水者”没有丝毫犹豫，“没什么，只是分手后的后遗症。”
一般而言，那些嘴上说着没事的人，心里肯定有事，魏晨还没反映过来，“落水者”便问，“你谈恋爱多久就发生关系了？”
“没谈过啊。”魏晨实话实说。
“不信，那你多大了？”她问道。
“21，你呢？”魏晨反问。
“22”她停顿了一会儿，“谈恋爱太后悔那么快就把自己交出去了。”
“多久呢？怎么就被他得逞了呢？”魏晨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他长得很帅，也对我很好，所以我们就做了。”
“后来呢？”
“后来每次做的时候他都想办法拍成视频，一开始我不同意，可他却说，却说，却说这样更刺激。”
看到这里，魏晨有些同情这个落水者，善良在有时候是可以被别人对当饭吃的，只是当一个人在慢慢变坏的过程中，就不会对悲惨的现实敏感，那种曾经的善意也被欺骗消耗殆尽。
此刻的魏晨还没有那种被恶意包裹的茧，于是问道，“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呢？”
“还不是他腻了，觉得没意思，唉，想分手也需要他把视频删除，不然等他上传到网上，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那你可以告他啊，”魏晨突然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
“没用的，他在学校里有关系。”
“那你咋办呢？”
“他说他会安排他的朋友和我做，每做一次就删除一个视频。”
“那你能同意？”魏晨握紧了双拳。
“不同意能咋办？你又不是我，只希望他没有别的癖好就行了。”落水者打完字后就沉寂了下去。
魏晨不敢设想结局，也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一件如此有风险的事情，那些所谓花前月下的浪漫，大都存在于童话世界，不出校园，难以见到各种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上脑便被情所惑，一不留神就被抛弃的狗血剧情。
在落水之前，总想着身边的人会拉一把，或者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施救，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在恋爱的过程中一步步地退让被解读成爱的表现，落水的瞬间才发觉是被推下去的。
想到此处，魏晨越发觉得恋爱是一个放大镜，将人性的恶面完整地展现出来，各种出乎意料的结局、各种毁坏三观的剧情，似乎也慢慢地屡见不鲜。
“还在吗？”没有人回应，魏晨继续匹配，越匹配越心惊，也越发难过。
光鲜与龌龊，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缺少其中的一面，大都难以中和，当有了诱发魔鬼的土壤，恶之花的生长难以避免，所以在某种时刻，愿意相信所看到的别人的一面，不去深挖所有的立体面，也是一种保护。
魏晨正在思索，落水者回了一条消息，“我被弄走了。”
似乎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原来当落水之后，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躲闪不及的板砖，魏晨知道一个人变坏是有原因的，当看到那些悲惨的事情时，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有些累了，魏晨闭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从外面映射的淡淡光芒，长长地叹口气，侧身躺着睡去。
难以入眠，魏晨重新打开手机，打了个哈欠，坚决不睡觉，即使知晓明天要考试，他好像用这种自我惩罚的方式来反抗这既存的规则。
这次匹配的开头一句依旧是“你做到的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没有尴尬啊。”
对方沉默片刻，一行醒目的字出现在屏幕上，“尴尬死了，我把那种图片不小心发到家庭群了，事后才发现来不及撤回了。”然后配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魏晨没有太多的惊讶，“怎么会发错那种图片呢？还有怎么会发错了呢？”
等了一会儿，对方断断续续地发来一段文字，“因为之前和，和一个陌生人聊天，他发了自己的，然后作为交换，要求，要求我也发自己的。”
“好吧，但你怎么能发呢？”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稀里糊涂就发了，还好把脸遮住了大半，手机拍得比较远，但家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唉，尴尬死了，尤其是我弟，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你爸妈怎么看待的呢？”魏晨点出问题的关键。
“我妈觉得没什么，我爸一言不发，真希望时间快点儿过去。”
“你现在多大了？”
“目前大三，23，下次决定不能再这样了，差点儿把自己栽进去。”
“嗯嗯，在学校会比较好一些，以后都会忘记的。”魏晨下了结论。
对方回了嗯嗯，魏晨的睡意已起，直接关闭手机屏，甩在床上，继续侧身躺着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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