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看着镜子，仿佛镜子里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哥哥。
“别沉浸在过去，”哥哥看着他说，“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狗屁！”三船想象着自己对镜子里的哥哥说，“什么好好活着？你以为我借着你施舍的生命活着很有意思吗！”
“不是施舍，”哥哥说，“我在你的身上寄托了希望，希望你能活出勇敢！”
“勇敢？”三船几乎气笑了，“我勇敢给谁看？给你吗？给父亲母亲吗？谁会把我当人看？谁会在乎我的感受！”他前倾身体凑近镜子，“我不要一直活在你的影子里，没门儿！”
哥哥的影子消失了，镜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三船直起身子抬手抹了把脸，转身走出去。
拉伊诺夫和搭档赶到售票大厅，询问那班列车下一站到哪儿。售票员告诉他们说下一站是库尔干，而且是终点站。
伊万诺维奇问他要不要赶紧追过去。拉伊诺夫也知道这事不能耽误，但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去那边的车了。他们只好联系当地警方，启用警车连夜赶路追到了库尔干。可他们还是去晚了，火车已经到站有段时间，车站里已经找不到人了。
拉伊诺夫急得牙花子上火，掏出手机就给三船打电话。
一连打了好几个，对方似乎才极不情愿地接听。
“你在哪儿？”拉伊诺夫上来就问。
电话那边似乎叹了口气。“我说探长，您怎么就这么放不过我啊？我打死的那几个都是想要我们命名的人，要是我不开枪把他们干掉，那横尸当场的就是我们。我这边来是有任务的，就算自己客死他乡英勇殉职，也不能让受保护的人死在这里把！”
“那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你现在很危险！”
三船几乎笑出声来了：“您说我危险？我真正危险的时候您和您的人都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孤军奋战命都快搭上不知几回了，也没见你们有半个人出手相助。您现在跟我说危险，我怎么觉得您才是最危险的！”
“我是俄罗斯警察，”拉伊诺夫说，“我绝不会害你的。要害你的人你还不知道是谁！”
“那你知道吗？”三船问。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必须跟你见一面。”
“靠，你少来了！”三船说，“我要是让您老逮住恐怕就很难跑掉了。我才没那么傻！”
“我并不是为了抓你，我是……”
“好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失陪！”
伊万诺夫看着自己的手机。“他竟敢挂我电话！”
“咱们下步该怎么办？”一旁的伊万诺维奇问。
“先跟斯维特兰纳联系一下，”伊万诺夫说，“他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我们。”
三船在秋明下车的时候也已经深了。天气很冷。三船哈着白气在站台上找了一圈儿，还是没发现有任何人来跟自己碰头。他将两手揣进衣服口袋里，缩着脖子打算先走出车站再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三船掏出来一看，有一条未读短信，仍是用英语写的：
辛苦你了，这么晚让你赶过来。请到剧院汇合，我已在此恭候。
三船不由一惊，自己刚刚下车，那人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他握着手机又朝四周看了看，仍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下车的旅客逐渐散去，站台上此时一片冷清。
三船走出车站，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坐在前面的司机一路上沉默寡言，就像个幽灵一样只给三船一个诡异的背影。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司机就是那人指派来的。
计程车一路驶过寂静的街道，三船透过车窗一直望着沿路的风景。这座城市有很多古老的街道和建筑，很多楼房外观都是方方正正的，但三船却意外看到了几座颇具游牧民族风格的圆顶建筑，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这座城市有“蒙古王”成吉思汗的足迹。原来“秋明”一词其名称来源于蒙古语，意为“万人之城”，因成吉思汗西征时曾在此驻军万人而得名。
到了剧院门外，三船看到的是一座颇具气势的古老建筑。大门和外墙都有别具风格的雕塑，记录着俄罗斯歌剧的发展。三船买了一张票进去，推开大厅的门就听见一阵高亢的歌声，至于唱的什么，当然听不懂了。
由于是午夜场，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三船拣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然后看着台上的一帮人在那里连唱带比划。他不知道台上演的是什么，只觉得那些人都穿着斯大林时期的长摆大衣、戴着俄式高帽，好像是部历史剧。表演中充斥着恐吓、讹诈、欺骗、暗算等恐怖元素（这应该是俄罗斯著名剧作《群魔》，改编自俄国著名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表作之一，塑造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自由主义者及七十年代初民主青年的群像，着重探索了恐怖分子的内心活动），看得人不寒而栗。
不过三船此时也没有心情看戏，他的目光一直偷瞥着前面座位的那些观众，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举止异常的。可是看了半天也一直没找到。正在暗中寻找着，台上突然传来的的一声枪响猛不丁把他吓了一跳。三船神经质地朝台上看去，只见台上的演员有的充满愤怒，有的几近崩溃，整座舞台上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残酷与阴暗。三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似乎被那种黑暗阴郁的戏剧表演所影响，感觉到内心一阵强烈的压抑。就在这时，舞台上的音乐变得无比低沉，沉重的旋律一下下撞击着人们的心灵。舞台上充斥着挣扎与死亡，一个悲怆的苍老男人用带着愤怒的声音唱着什么，歌声中充满着愤恨与不平。不知是被舞台上绘声绘色的表演所感染，还是演员演得太好了，三船仿佛看到那名老年人的眼中饱含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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