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紫渊
承安塔是一座七层高的佛塔，太宗皇帝时修建，前后历时五年。
塔是中空结构，正中雕刻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大佛像。
贾珣沿着阶梯往上，到了第三层的藏经阁中。
一个老人端坐在铺满符箓的青毯上，两个太监肃然侍立在两侧，都是如深渊般静止无声，仿佛没有气息，但贾珣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高手，也是关键时刻太上皇最信任的人。
在青毯的尾部，贾珣行礼，跪坐在天玺帝对面。
没有想象中的凌厉和天威不测，反倒是极亲和地说道：“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贾珣回道：“承圣人记挂，还是不错的，只是近些日子张罗臣的婚事，略操劳了些。”
天玺帝眼神却忽然转冷，道：“事儿却是真巧了。”
贾珣不解其意，只静默低着头。
“朕可以信任你吗？”
这突然的低吼仿佛睡龙的吐息。
贾珣虽觉得奇怪，还是恭声道：“请圣人吩咐。”
天玺帝道：“太妃之死，十分蹊跷，我要你来调查。”
“非臣推脱，臣不擅侦查之事，恐耽误圣人之忧虑。”
天玺帝道：“你有十天的时间，朕自认足够宽宏了，若是查不出来，后果便不用知道了。”
贾珣请道：“臣可以调动哪些人手？”
“一切相关人，皆从你调查，军队三千以内，不必从调兵程序，一切从简，赐你紫渊剑，如见朕面。”
这位退位十多年的皇帝，他的命令还能号令众人吗？
这是贾珣的疑问，但贾珣没有资格拒绝，即便这是只奄奄一息的老虎，却没有人能够抵挡他奋起的一击，哪怕是如今的皇帝也不行。
接过紫渊剑，他将走进旋涡的中心，直面四面而来的冲击，但幸运的是，这冲击还尚且均衡，因此在旋涡的中心，留有一片狭窄的平静空间。
“休儿，你去帮通辽伯。”
天玺帝话音一落，从佛像的头后面，跳出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面上全是深沟似的褶皱，头发却乌油般光泽。
“通辽伯，请指教了。”男人深深鞠了躬。
“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方休。”
贾珣带着满心的疑惑走出了承安塔，握着紫渊剑，并排走着一个像孙猴子一样的方休，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换言之，他仍旧没有领会到天玺帝的意思。
太妃死了，是自然死的，还是有人动手，如果是被暗害，谁动的手，有什么目的，而天玺帝又希望查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是一个困于情的痴儿，或许有追求真相的动机，可对于一个站在帝国权力顶峰的皇帝，真相远没有那么重要，他的意志本身，就会随着权力的扩散，变成未来的真相。
方休道：“伯爷可还要验尸？”
贾珣道：“会不会有些不敬？”
“一切都是为了还天下一个真相大白，纵有些冒犯，免不得要去做的。”
贾珣反复打量了方休几回，方道：“这宫里我也不熟，实在不好办事，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帮手来。”
方休道：“我一个人，顶个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还费那个劲儿做甚！”
“那你能同时监视宫中妃嫔、王孙公子、满朝公卿吗？”
方休道：“查案就查案，监视这么多人作甚，小子，我劝你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想要乘机揽权不成？”
贾珣摇头道：“你倒是忠心得很，若果然够忠心，就要更好去体会圣意，否则一腔热血，却办了坏事，到底是忠还是奸啊？”
“那你说，圣上是什么意思？”
“你跟着圣上这么久，你该清楚才是，准确的表示圣人之意，也算做了个忠臣了。”
方休道：“我没跟圣上多久，也就十来天吧。”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跟圣人的？”
“我干嘛告诉你，好小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在两仪门口，贾珣遇见了苏山。
苏山一见贾珣，忙上前道：“陛下正寻伯爷呢。”
贾珣正要去，方休忽道：“伯爷不要忘了身上的使命。”
苏山身为冰玄卫的一员，敏锐的观察早就注意到了紫渊剑的存在以及其代表的意思。
贾珣道：“陛下相召，兴许对办案有利，况且君父相召，岂能寻故推脱，你还是好好想想，我刚才的问题吧。”
含元殿。
乾德帝正悲苦地对着灵牌，不过才一夜之间，形容竟有几分枯槁。
深陷的眼眶中眼珠好似要掉出来一般，贾珣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绝无这样的感情，但如果伪装能到这种程度，谁有能知几分真心。
紫渊剑没有被没收，但贾珣也不敢拿着，跪坐在地上，将剑放在身前。
“朕想请通辽伯帮朕一个忙。”
“臣惶恐，请陛下吩咐。”
乾德帝道：“太妃之死，甚是蹊跷，伤父皇、母后之心，甚间父子之情，宗室诸王，宫人不乏怀疑皇后所为，朕之苦痛，爱卿可知？”
贾珣道：“臣实不能感同身受，唯尽臣之力，解君父之忧。”
乾德帝道：“朕命你彻查太妃亡故之详情，一应人手，皆从汝之调度，赐你鸿赫剑，见之如面。”
贾珣愈发看不透这一幕，但当鸿赫剑拿来时，贾珣必须接下来，在太上皇和皇帝没有明面上决裂之前，他们都是帝国的意志。
苏山被乾德帝派来协助贾珣，帮助调动冰玄卫的力量。
离开含元殿后，贾珣问苏山：“我们也是旧相识了，你能否给我透露一点，陛下究竟想调查出来，一个什么结果，难道陛下都无法调查出来的真相，我一个外臣却可以吗？”
苏山并没有故弄玄虚，解释道：“伯爷不必将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陛下也不是个复杂的人，陛下和太妃之间，没有冲突，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有什么不愉快，等等又何妨呢？”
压低声音道：“有人想趁着太上皇修道神志混乱之际，将水搅浑，好浑水摸鱼，陛下期望的，伯爷要做的，就是还原这件事的真相罢了。”
“真相？”贾珣冷笑一声。
宣布真相可不是件痛快事，也许只能去地府宣布也说不定。
贾珣忽问：“办案期间，后宫我来去自由吗？”
苏山愣了下，道：“当然，但是会有人看着。”
贾珣道：“你想什么呢，我想求见太后，你帮我联络一下。”
苏山略觉得为难，只迟疑了片刻，还是吩咐了人去请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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