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街道上就传来了金革碰撞声。
冬日不忙农，这北境朝城是一向不赶早，但今日动静着实大了些，惹得邻里街坊相继探头，见街上奔忙的是司法军又松了口气。哦，只是操练罢。
秦晏玖倚靠着茶室栏杆，静静看着下方的军队路过，一旁是驿站伙计在候着斟茶倒水。
伙计热切问道：“娘子，可要用些早膳？我们店里有新鲜的热稞茶点和牛羊糕酪，还有南方手艺的粉面吃食。”
秦晏玖这几日一直不曾进食，都是白菀对她伸手一抚，她就饥渴消散。现如今听伙计一番介绍，竟然觉得莫名想法，兴致一来便点了好几份稞点糕酪。
伙计一边记单一边感慨，这娘子看着是中原富贵人家装扮，倒是对他们这一片的吃食很是偏爱嘛。
驿站的茶点一件一件上来，在这冬日早日冒着一股融融的热气，秦晏玖将之一个一个往嘴里送，但似乎这身体的口味寡淡得很，对于这些腥臊不去的糕酪她只是浅偿辄止，没有再多欲望。
好似没有她以为的那种味道。
嗯，她以为的是什么呢。
一旁的伙计耳聪目明，才见秦晏玖抬手，他就殷切过来。
“谨听娘子吩咐。”
秦晏玖提箸虚虚点了点，“这是哪里的样式，这做法不像是……唔……与我们那边的口味大相径庭。”
伙计眼睛提溜一转，知道这中原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吃不惯，笑了笑，“回娘子，许是本地乳酪与中原的有些许出入，咱这边乳酪厚重之余是有些腥膻，若是娘子吃不惯，小人去取些兖州石蜜子来。都说石蜜滚乳酪是最合中原娘子口味了。”
秦晏玖撑起脸庞，笑着问：“你怎知我是中原人？”
“娘子淑丽贵气，又着中原这两年时兴的服饰，可不就是中原贵人。”伙计答完，见她不甚满意，以为有意考校自己眼力，又补充说：“娘子这衣裳的纹路在强光弱光之下皆能显现出不同的图案，这一看就是这两年祥城名声大噪的阴阳绣。”
“你倒是好眼力，祥城近两年流行的服饰你知道，京都的旧事你也知道，莫不是你们都得长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双八卦顺风耳，这可就大材小用了些。”
“嗐，”伙计笑了出声，“娘子谬赞，小人是愧不敢当的，不过是平时行事使然，多听爱说罢了。那些个有的没的，都是随便一听又随口一说的。”
秦晏玖放下撑脸的手，看着碗碟，慢慢道：“那你可知道祖籍在大兴的人家，一般怎么才想着搬去祥城呢？”
“这可就多了，陛下从大兴迁都都祥城好十几年了，那些达官贵人势必都跟着朝堂走了吧。”
“那你可知道姓……”
“让开！让开！”
楼下街道的司法军越发奔忙，几队几队往南城奔去。路上行人开始杂杂交谈，各有猜测。
秦晏玖被吵嚷声惊了下，收住了话头。
她还不知其所以然，贸贸然知其然，若是……
心底那冷漠如冰的声音还一下一下点着她：难道秦还能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姓氏不成？
这时，一个儒生打扮的男人从街道一头走来，他在楼下正正迎上秦晏玖从上至下的目光，浅笑颔首，才踏进驿站。
她皱起眉头，只觉得这儒生让人心底很不舒服。但他生明火亮眼恍然，不足以堪比郑宅那对母子和那被白菀绞杀的白发老儿，可在这一群真正的凡人中，确实显得十分灼目。
怪在哪里呢，并说不出口。
白菀起得晚些，此时正款款而来，秦晏玖把蹙起的眉头放平，将伙计挥退了。
伙计应声退下，踟蹰着也不知这娘子的意思是不是要将茶点碟碗换掉，想了想，罢了，干脆等唤吧。
白菀还没走近秦晏玖，就被坐一旁的儒生突然起身拦下。
“后生羡致平，见过这位娘子，敢问娘子可是姓白？”儒生微微颔首见了个礼，待白菀点头后，又胸前抱拳拱手，推出浅揖。“请娘子一边说话。”
那个叫羡致平的儒生把白菀引去一边，边上彻底没人。
他才拿出一枚印章，又引白菀拿出一枚。
只见两枚印章上刻“宏王”和“平昌”。
羡致平靠认字，白菀靠引灵。确认两块玉章系出同源，便算对过身份。
他才压低声音道：“后生乃是受韦家所托而来，昨日便收到了二位入城的消息，本不该此时叨扰，实在是事急从权。”
白菀其实内心没有甚多弯弯绕绕，反而不明白羡致平有意的遮遮掩掩，只是待他说完便虚虚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等着他往下说。
羡致平又接着挑明了说道：“昨夜里城中，果毅都尉一家二十三口尽数遇难，死伤过半，剩下的都神志不清，后生今晨粗粗看遍都尉府，怀疑是邪魔袭来。特来告知二位。”
白菀疑惑，“你特地来跟我说是为？”
“回娘子话，后生乃陛下伴读，旧事知道一些。此次朝七归命阵也奉娘娘命来领阵，故而拿着阵法的来由，又私自揣测了一番。虽知其中因果，后生是万万不曾宣之于口。”
白菀不太灵光的脑门仔细琢磨一番，只得出一个结果：“你是猜那邪魔要来找婴婴？”
“正是。”羡致平点头，道：“后生猜小娘子自小……躯体同灵，无尘无垢，不必修行就能观气引灵，同时也最不易抵挡邪魔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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