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芃喜好热闹，缠着秦晏玖把手中金米粒挥霍得干净，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捧得满怀。
兀自开心了一会，才发现他跟了那么半天，没见她一路走来主动问过什么，更是什么也不好奇，只是一直在走。
于是问她：“你只顾着走，这是在做什么？”
秦晏玖没停下一味往前走的步伐，懒洋洋地撇他一眼，也不答话。
“你与我说一说，说一说可好？”
见她没回话，元芃烦躁，“你这人好生倚老卖老的模样，怎就不能好好说话？”
秦晏玖笑了出声，反问他：“哎，大妖怪，我是好奇了。你又几岁了？我是要尊你老还是爱你幼？”
元芃莫名得意起来：“哼，你这是在羡慕我吗？哈，你这是在羡慕我命长，凡人。”
秦晏玖道：“是，我在羡慕你，羡慕你长得慢，还长得矮。”
元芃：“……”
秦晏玖从他吃瘪的表情里莫名叫自己愉悦。也是奇了，今日对情绪感知似乎比先前强了不少，怕是因为融合了部分魂魄的缘故。
“你嘴上说着不想跟我，倒是跟得挺紧。”
元芃咕噜一转眼，“我跑了你不抓我？真的？”
他狐疑似的退了两步，立刻便被看不见的手揪着领子扯回来，他不甚明显地挣了挣，“大庭广众的，我还不要面子了，我自个儿走。”
元芃似乎是看出了此时并不是脱身的好时机，认命似的只能继续跟着秦晏玖穿街走巷去。
周边行队车水马龙，拉着一个个覆着黑布的车笼分别进自家驻地。
戴幂篱的女子带着对街边不同颜色的院门都能絮絮叨叨的小童，应当是路游此地罢。一边伪作路人的商行探哨如是想道。最近年关已至，有些紧俏的物什也确实只能在此瞧见了。
探哨又目送一排戴着帷帽的女子踏入一旁门店。他甩着竹筒里的骰子，摇头晃脑默念：掌柜，这货是早交定金。
“王家掌柜的，这货是我府上早交定金的。”一个女声传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尖利。
探哨：说了上旬到，都中旬了。
“之前说是上旬到货，这会子都腊月中旬了。我等可是要赶着回去奉礼，迟了短了我们郎君的，往后也不必继续做买卖了。”
探哨：退订退订。
“今日若是交不出，那我等唯有先行回府了，往后再让你们当家与我们郎君解释罢。”
嘻，当真是跟戏文一样陈芝麻烂谷子的调调，越求越不得，不新鲜了。
探哨将竹筒扣在掌心，期期艾艾揭了个口子：大大大！哎，他也没那个好运气，嘻嘻。
此时出了闹市好一会，也不知穿到了那条道，路上闲人少了些。
秦晏玖带着个不堪寂寞的小鬼，小鬼在闹市里还探头探脑，出了人群周围便是暗压压的裹着黑布的行队。他在这两列黑压压中夹着，脸上隐隐现出了不安，“你这要去哪儿，不是第一次来吗？你当真认路？不如回去吧。”
秦晏玖：“你要是少说几句话，怕是讨人喜欢很多。”
知道她想让他闭嘴，可他偏不，静了一会又开始喋喋不休，似乎这点子絮叨能给他壮多大的胆子。
秦晏玖侧过身，环顾一周，身侧马车轱辘在地上碾出吱呀声，她莫名觉得这絮絮叨叨的烟火气让她心里越发漂浮。
一旁仓营迎回外出的商队后，九尺大门悄然合紧，将静谧还与门外街道。
仓营里流水般涌出一群营兵模样的壮汉，见着行队，纷纷过来招呼：
“乌德回来啦！”
“一大早就听阿恣说你们到镇上了，怎么才回到。”
“定是路上被哪儿的小妖精迷了眼，嘻。”
“来人咧，兄弟们，卸货啦！”
那熊般壮硕的领队——乌德指着一个个覆着黑布的行车笼子，指挥道：
“都小心些搬，都是活的。”
九尺大门下边的角门处，走进一书生气的斯文仕人。
乌德一见他就迎了上去，“四叔，四叔，你不厚道，塞得你那不成器的侄儿来我们队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尽是口头逞能。”
林四叔被这一番告状，臊翻了脸面，支吾道：“这，这……”
一边的壮汉们已经围上了笼子。
“领队阔气！又打了好东西回来？”
说着，黑布被逐个掀开——有些是密闭的箱笼，没有仔细盘验，就被搬进了库房。有些是牢笼，黑布扯开，露出个个雪白的毛绒球。毛绒球动了动，怯生生地露出一双圆眼。
“雪兔胆小，莫惊扰了。快给盖上。”
话音未落，一旁传出惊呼：“啊——这——人！”
“大惊小怪什么！”乌德举着鞭靠去，已经有人围上了一个木牢笼。
黑布被揭落一旁，木牢笼里是个手脚被镣铐禁锢的男人，他的脸庞遮掩在乱发下。
乌德指着这男人，轻飘飘道：“这是大妖，我若没猜错，他便是昨夜毁了朝城西北小林的大妖之一。他重伤在身，才被俘获，你们都当心着点。”
林四叔也上前，问：“这真是大妖？你们昨夜捡的？还能捡到大妖？可别闹了乌龙回头不好交代。”
壮硕如熊的是林家商行的领队乌德，他从腰间取出一节乌青马鞭，指着鞭末端束的白珠道：“四叔，看我族传宝贝，遇妖则亮，都这么亮了，还能有假？看来像人罢了。”
一壮汉上前去推搡着那人翻了个身，只见他一身污脏不堪的白衣，背后浸染污血。
围着的几人神色各异，无一例外都是防备又厌恶。
“哪里是人，瘫成泥，连话都听不懂。就这衣服倒还是穿得像模像样。”
林四叔伸手拦住那要继续推搡的那壮汉，朝他示意一边站着去。
笼中那人乱发之下，眼睫颤了颤，没动。
【蠢人你又要做什么！】
霸下朝着人尖叫道，它也不敢让人知道那所谓的白珠亮起，皆是因为它的存在。
只是它实在不懂，这人怎么就听之任之被这些人给当猎物俘获了。
霸下想朝外挣，无奈这人看似毫无行动力，却偏偏不肯断扣住它的灵索。
它越发烦躁：
【你还曾说要杀鸟，如今瘫在此地有何意义？你还应过帮我重塑身躯！你正常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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