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还有第三种女人。”
白霁声音有些沉闷地开口，同时用手指了指地板下面。
“这地下还有一层，我带你去看看吧。”
白霁来到楼梯处，楼梯旁边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守着。
见到白霁和彩湘两个穿戴整齐的“男人”，其中一人伸手拦了一下，挤出了一张笑脸，可是他面目凶恶，硬生生挤出来的笑脸也是十分丑陋。
“两位客官，下面都是些下九流，鱼龙混杂的，怕伤到二位，还是请二位在上面呆着为好。”
这时候，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过来，浑身散发着馊了的味道。
彩湘微微皱眉，挪开了一些。
那个乞丐交了几个铜板给另一个看守的汉子，看守的汉子掂量了一下，撇撇嘴，像是嫌弃少了。
于是那个乞丐又掏出一个铜板。
看守的汉子一把拿过那个铜板，让开身，放那个乞丐过去了。
彩湘好奇，小声问白霁：“仙子，为什么乞丐能下去，我们反而下不去呢？”
白霁带着彩湘寻到一处没人看见的地方，隐匿了自己和彩湘两个人的身形，随后又施展了一个隔绝声音的法术，悄无声息地从刚才两个凶恶的汉子身边过去了。
两个人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谁也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等来到下面，彩湘发现这里和刚才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上面尚且有脂粉气息，随说不上好闻，但是比这里腐败的烂馊气息要好上许多。
上面的女子尚且能有些钗环首饰，这里的女子一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就不必谈胭脂水粉了。
上面的客人若是被哄得开心了，多半会偷偷给女子塞点小费。
但是这里……
侮辱和咒骂不绝于耳，时不时伴随着清脆的耳光，鞭子抽打身体的声音，女人呜咽的呜咽，强忍着疼痛的呻吟。
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汉子直接拖过一个女子，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大力挞伐起来。
没有女子敢反抗，旁边的一些地痞流氓还在聚做一团取笑。
“妈的，臭婊子！没死就给我动一动，不要扰了大爷的好兴致！”
彩湘被这一句吼叫吓了一跳。
去找寻声音的来源，发现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起起伏伏，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一动不动。
“真晦气！”那个男人嘴里骂着，身下的动作却是没停。
那男人快速耸动了几下，浑身一颤后站起了来，提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裤子，用脚踢了踢身下的女人。
看见女人没反应，男人也没有管，只是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走远了。
彩湘双脚如同有千斤重，怎么也没敢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去看看她究竟如何了。
旁边的人却好像司空见惯了一般，没有人管她，任由衣不蔽体的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为什么没有人管她！为什么没有人管她！”
彩湘却好似精神崩溃了一般，突然叫了出来，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白霁摸了摸彩湘的头：“这里的女人可能是家里被主母记恨的小妾，可能是罪臣的家眷，甚至可能是被拐卖的好人家的女儿，因为不想接客，她们就只能在这个地方。”
“那些地痞流氓只要给上几个铜板，就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
“她们逃不出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这里。”
“她们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步步腐败，犹如秋天的落叶，零落在泥土里，被路过的人反复踩踏，最后死在这里。”
说道这里，终于有人来看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了，那个男人摸了摸地上女人的脖子，发现没有脉搏之后，面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这里死了一个人只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过了一会，又来了两个人，带来了一张草席。
那两个男人将地上遍体鳞伤的女人用草席一卷，抬了出去。
边上看着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处境一样的女人，都只是漠不关心。
彩湘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白霁没有继续待下去，一挥手，两个人已经在青楼之外了。
一下子从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地方到了冷冷清清的大街。
彩湘感觉到了极大的不真实。
仿佛刚才看见的声色犬马，丑恶嘴脸，还有……那冷冰冰的尸体。
都犹如黄粱一梦。
天上繁星点点，一轮纯白的月亮高高悬挂，安静又祥和。
久久地沉默。
忽然深巷子中传出来一声犬吠，惊醒了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彩湘。
白霁看见彩湘一个哆嗦，浑身开始止不住地战栗。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将略带残忍的问题问出了口：
“我知道我徒儿伤害了你，但是，你应该也清楚，想要让他娶你，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现在外出历练，最终还是要回去玉女宗的。你现在修为尽失，你有想过回到玉女宗之后会怎样么？”
彩湘喃喃：“宗门有戒律……失身者……逐出宗门，无一例外。”
“那出宗门之后呢？”
“不，我师父她最是宠爱我，她不会……”
彩湘忽然激动起来。
白霁：“彩姑娘！”
上辈子彩湘就是沉浸在自己粉饰太平的幻想中，得知自己被师父厌弃，逐出宗门之后，浑浑噩噩。
最终落得了那样凄惨的结局。
如今让她早一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总归不是一件坏事情。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白霁将彩湘送到门口：
“这凡尘俗世中，多的是肮脏的事情，这些你迟早是要面对的。
我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某个人喜欢你或是不喜欢你，某些人喜欢你或是不喜欢你。”
“这世上千千万万种痛苦，有人被陷害身陷囹圄，有人破财穷困潦倒，有人身处高位而后跌落尘埃任人欺凌，有人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相比较起来……”
白霁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相信彩湘是明白的了。
彩湘也确实明白了。
自己的这些痛苦，在这些痛苦面前，终究是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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