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这么做还是有点冒险。”
张扬知道周怡音的经济情况也并不怎么宽裕。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周怡音心意已决，张扬没有再说什么，平淡地过渡完周末，周怡音照常回到了电台上班，周一一向都是忙碌的开始。
周怡音刚坐下就接到了通知，说是晚上部门聚餐，要欢迎一个好不容易请过来的顾问，高学历、分量很重的教授，姓郑。
恰好是她在榕大的授业恩师，梁台长用这个理由，让周怡音晚上一起去吃饭，说是叙旧，其实也就是拉点关系的事。
周怡音不知道梁昭平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但上次郑教授愿意来，完全是看在外甥女张扬的面子上，她充其量就是个课堂上的学生。
虽然帮着郑教授做过一段时间的助教，可她知道自己的分量远远不足以扯点什么利益。
梁昭平叫她，就好比在餐桌上摆一个漂亮的花瓶。
周怡音有些不愿意去，却也不好推脱，只能勉强同意了。
聚餐的包厢定在饶城规格颇高的一家中式餐厅，服务员穿着板正的中山装为他们点单。周怡音作为一个实习生，坐在最角落，边上挨着陈安时。
凉菜摆了一圈，热菜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来。
等了片刻，中式风的包厢门被横着拉开，门后走进来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肤色略深，笑起来倒是很和蔼。
周怡音认出了记忆里的恩师，不过似乎比大学时候看起来要更疲惫衰老了一些。她模糊地回忆起，她好像已经毕业快五年了。
郑教授被一群人簇拥，引路，攀谈着坐在了整张桌子最显眼的位置，他虽然有些年迈，但气质十分儒雅，坐姿板正，一看便是个读书人。
或许是常年教书育人的工作，郑教授的眼睛不同于上了年纪的浑浊，相反很是明亮，他打量了一圈在坐的人，视线一一扫过，被注意到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坐好。
见状，郑教授开玩笑道：“放松点，我不是来给你们上课的。”
一句玩笑下来，在场的人都放松了不少。
“郑教授，您下了课赶过来辛苦了。”作为台长的梁昭平给郑教授倒了杯水，笑着寒暄道。
郑教授摆了摆手道：“不辛苦，我现在年纪大了，学校的课接的少，就是带现在的研究生有点辛苦。”
梁昭平脸上的笑意僵硬了片刻。
周怡音倒是并不意外，郑教授一直都十分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熟悉的人常常会有点下不来台。
好在梁昭平到底是社交场合的老油条，很快换了个话题：“郑教授，我们电台能跟您合作，真的很荣幸。有机会下次一起喝茶听戏？”
郑教授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榕大湖畔的一处园子里听社戏，基本上些微打听过的都知道。
“好啊。”
郑教授笑眯眯地和梁昭平碰了个杯，桌上的气氛随着梁昭平厚脸皮的几句戏腔，渐入佳境。
周怡音埋头吃着饭，却能感受到郑教授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带着点不确定的探寻的意味。
“坐在那里那个……小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郑教授道。
“哦，她是我们电台……”梁昭平刚要做自我介绍，周怡音直接接过了话茬道，“我是x5届的学生，曾经上过您的课，16号周怡音。”
“对，没错。我记得你。”郑教授微笑看她，眼神里是被岁月和书香气沉淀下来的稳和静，“怎么不跟老师打招呼？”
周怡音有些受宠若惊。
郑教授的学术造诣颇高，一直在他们学校挂职，但基本上的精力都投入在研究之中，是真正为了学术而生的学者。
平日在学校郑教授也会接一些课，基本上都是好几个班的学生慕名而来的大课。
郑教授学识渊博，讲话幽默风趣，网络上的一些热梗和段子也跟得上，常常给人一种巨大的反差。
总之是个十分时髦的老头子。
周怡音和郑教授有一点渊源，不过她只是郑教授从业四十年里的一届学生，她以为郑教授可能早就把她忘记了。
没想到郑教授认出了她。
周怡音只能放下筷子，像个课堂上被点名的学生一样规规矩矩道：“郑老师好。”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看着郑教授熟悉的脸，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我们小周在那届学生里表现不错的。”郑教授的眼角笑出了褶子，夸赞道，“我当时有一篇论文，文献很多，英文名词比较专业和生僻，还好我们小周专业素养不错，人也耐心，帮我一起完成了。后来论文拿了奖，所以我一直记得你啊小周。”
原来是这样。
周怡音有点愧疚，当时教授找到她，让她帮忙的时候，她额外牺牲了暑假的时间，一度觉得很繁琐很累，所以私底下抱怨过好几回。
郑教授的夸奖，让餐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周怡音身上，连一向有点看不惯他的梁昭平都勉强说了句：“小周确实人很机灵。”
郑教授硕博连读，留校教书，基本没怎么涉足过职场，完全没看出来气氛的古怪，问道：“小周，你后来怎么不读研究生了？”
周怡音咳嗽了一声，随口含糊了过去：“家里出了点事。”
“哦。”郑教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换了个长辈一般都会问的八卦，“那你结婚了没有？找对象了吗？你这个年纪，我看朋友圈里不少同学都已经结婚带孩子了。”
“……”
周怡音觉得压力很大，不过也不好驳斥老教授的面子，老老实实道：“没有。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你这样不行啊小周，你一个女孩子在职场上打拼不容易，还是要找一个好老公方便照顾你。”郑教授絮絮道，“你也好轻松一点。”
“正好我带的这届学生里有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和你是同届，现在正好是硕士快毕业，可能会读博的阶段。”
郑教授摸了摸剔过的胡子的下巴道：“你们年纪相仿，同一个学校毕业，肯定能聊得来。小段长得也很帅，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不过正好我看你平常也比较活泼能说会道，挺合适的。”
果然，郑教授还记得她在一堂课上顶撞他的事。
周怡音默默垂下了眼睫，暗道报应虽迟但到。
当时，郑教授讲解一堂新闻实训课，问了一个课本上没有的问题，抽了好几个同学都回答不上来。
然后郑教授点了她的学号，周怡音没有纠结，大大方方说了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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