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平凡的世界1
范式确实遇到了麻烦，心里的麻烦、情感的麻烦、现实的麻烦，也是社会的麻烦。
本来想和郭怡你侬我侬，海边悠闲几天，结果她一个劲催促自己办正事，白天还有小舅子那个大灯泡，3号晚上就回山里了。
巧的很，李文静也回来了。
奔丧，他的初中同学去世了，回来送送。
但她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回自己老家，跑到了隔壁县，与范式喝酒解闷。
这下好了，什么都漏了。
范式虽与老板们在坐谈，却主要以看资料为主，三个县，一百多个工矿企业，任谁脑子再好，也得列表总结消化。
正好假期，各部门的真实数据暂时看不到，于是，午饭时就不谈了，可能长辈们觉得李文静在，也不用他们招待，陆续从酒店回家。
酒店很豪华，套间房，两人在外间吃饭的时候，范式才发现李文静很不正常，悔恨、懊恼、犹豫、害怕、紧张、逃避…种种负面情绪，看的让人莫名其妙。
范式想了想，还是问道，“不是祭奠同学吗？明天出殡？”
“不……不是！下午…”
李文静说话有点缥缈，范式不以为意，觉得她可能是面对生命随机性的一种恐惧，自己也劝不了，发小们还有一个朋友初中时出车祸去世了呢，人活着迟早都会遇到这种事。
范式坐沙发继续看资料，李文静独坐了一会，犹豫着到他身边。
“算盘，我想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
“去呗，别怕，有什么可怕的！”范式指指茶几上一堆资料，示意自己顾不上。
“他叫二狗，大名胡永明，与我姥姥家在一个村子…”
范式眼珠子转了一圈，才听明白她在说死者，“你的发小？”
“不…不算，但很熟，初中在镇里又是一个班，他的妻子叫小青，我们同班同学…”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她黯然垂泪，声音凄凄，说话间嘴唇不停哆嗦，才明白她是真的悲伤。
范式想了想，与她拥抱一下，安慰道，“别怕，我们迟早会遇到这种事，你可能是第一次，那下午我陪你去吧。”
没想到李文静瞬间破防，一下扑在怀里嚎啕大哭，“算盘，对不起…我…是我害死他的…本来他不想来的…我想着这里工资高，小青跟着他能过得更好一点…就让他跟二舅来做个班长…太远了，太远了…骑摩托一个小时…”
断断续续自责似的哭泣，范式顺着话捋，“我也有发小死于车祸，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这都悔恨自责的话，那我们该有多少烦恼，逝者已矣，与你的那个小青同学好好处就行了，能帮就帮一点…”
李文静一边抹泪，一边回应，“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上夜班十一点多，骑摩托一头撞到煤场的护栏上，当场就不行了，二舅把他送到市区抢救了三天也没用。”
范式脑袋嗡的一声，“矿…矿上交通事故？”
“是啊，二舅看我的面子照顾他，还是煤场的组长，一个月近五千块，他俩应该过的比一般人家强，这下全没了…”
“喝酒了？”
“哪天不喝两杯，早告诉他少喝少喝，头盔也不带…”
范式，“……”
转手腕看看表，中午一点，李文静渐渐稳定下来，范式却压不住内心的好奇，抽了一根烟，最终还是道，“文静，我们换辆车，去看看你二舅。”
“去…去矿上？”
“不然呢？他不在？你不是想去吗？”
“在，在吧…他们也没有假期。”
酒店车库有很多越野车，两人绕过停车场的安保，和李家的司机拿钥匙随便开一台，从后门离开半山腰酒店。
司机、包括马上见到的二舅，大概以为两人是什么不可知的关系，自作聪明的没有上报，范式也没有带什么助理和安保，从此刻起，局面就有点随心发展了…
李文静所说的煤矿，就是之前曹家的单独矿井，九家合股，杨李两家是大头，但杨昌隆忙着扩建，手下也没特别合适的人选，李文静的大伯就把她二舅调来。
二舅一直是隔壁县的矿长，范式也认识。
出县城后，拐向西边一处乡道，顺着大路走三十里。
天气很不给面子，昨晚小雨，现在还有点淅淅沥沥的雨滴。坑坑洼洼的地面，偶尔有一辆煤车溅起漫天污点，雨刷器不停摆动，距离县道仅仅五百米的山洼，一片平房，一座三层小楼出现在视野中，屋顶五个大铁字，周水沟煤矿。
到矿区需要过桥，桥面连个桥墩都没有，炮弹坑一个接着一个，晃得人脑浆疼。
这也没办法，附近方圆两公里完全是个工地，虽然这边还在出煤，千米外却是新井口，重型车辆频繁进出，一场雨修一次是常态。
车停在桥边，范式从后座抓起望远镜下车，双脚泥污，爬到一个废旧卡车上，环视四周一圈。
三四十万吨的矿井，这年头在山区来说不算小。
平房后哗啦啦的矿车在卸煤，煤场下面铲车又给卡车装煤，若是晴天，肯定煤尘飞扬，车上厚厚的煤泥就是明证。
范式边看边摇头，周水沟以后是个百万吨矿，虽然在山洼处，空间倒是不小。
“算盘，二舅来了。”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穿着雨鞋，带着两个人，快步向桥头走来，范式赶紧爬下车。
“哎呀呀，范工，你可是大才子，来这遭的什么罪。”
范式与他去年修配件的时候，天天在一起吃饭，熟的很，两手污泥没法握手，碰碰胳膊，“叔，你们也不把这路硬化一下？”
“没用，下雨天就这样，快，快，回办公室吧。”
后面两人还放下一双新雨鞋，范式爽快更换，他们又帮忙提鞋，“麻烦了，谢谢！”
“一个班能出六百车煤？”
“差不多吧，范工好眼力。”
“矿车是七百五十公斤的规格吧？一个班六百，一年按三百天算，也有四十万吨，叔叔，扩建期间，你们依旧能超额完成开采任务。”
二舅的笑容一顿，转瞬又哈哈一笑，“真这样倒好了，每天还有检修班，时不时还要停几天，出三十万吨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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