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炎炎夏日逐渐向这座南方移民城市逼近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来到了五月最后一周的周二。当大家还在感叹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这一年就已经差不多过完了一半的时间了。时光如白马过驹般，匆匆流失。
下午三点，在学生就业管理处的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拜访了负责学生实习和就业的马木泉，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位看上去四十五六岁样子，身材矮胖，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到深南职校拜访马木泉。
“我们也合作有几年了，去年不是都还有十块吗，今年怎么就降到八块了，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啊。”
斜靠在扶手椅翘着二郎腿的马木泉用食指向烟灰缸弹了弹烟头，板着脸说，嘴里还不时吐出烟圈出来。很明显马木泉对钟海帆给到的这个返点不是很满意。
“马主任，今年整个制造行业都不是很景气，工厂那边把工时价格也压低了，以前工厂能给到二十五块钱一小时的工时费，今年只能给到二十块钱一小时的工时费，行情在变，我们也没办法啊。”隔着办公桌坐在马木泉对面的钟海帆一脸委屈的样子在做着解释。
作为一家劳务派遣公司老板的钟海帆，从事劳务中介已有十多年年的时间，做事精明苛刻，很会算计的他经常游走于工厂、人才市场、中专技校等地方。一方面从社会、学校长期招收大量的劳务和实习人员，另一方面为工厂、企业输送大量的劳动人力，从中赚取人工差价。
作为一所职业学校，深南职校每年都会以跟岗实习的名义通过劳务派遣公司把学生送到所谓的“实习单位”完成实习，并且学生必须要跟岗实习完成之后最后才能拿到毕业证书。
这期间作为中介的劳务派遣公司会获得报酬，学校暗中也会从劳务派遣公司那里拿到回扣，并且往往拿到的是最大头，而学生只能得到很少的一部分工资。
“据我所知，整个珠三角地区的制造企业其实很缺普工吧，很多工厂员工流失率高，基本上很难招到工人，我们的学生可是可以为这些老板解决很大用工短缺问题啊。二十块钱的工时费未免太少了吧，我不好向我们的学校领导交代啊。”
看似马木泉是在为学生争取工时利益，其实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份回扣在讨价还价而已。
而在老奸巨猾的马木泉面前，钟海帆再精明也只能妥协，毕竟在劳动力市场方面，每年手握几百名实习生的学校才是强势的一方。今年他可以找你合作，明年他可以找另外一家劳务派遣公司合作。而每年都会有很多制造企业在寻找学校里的这些廉价劳动力，这些廉价的学生劳动力不仅为工厂创造了效益，同样也为劳务派遣公司带来不菲的中介收入。这么一块“肥肉”，钟海帆岂能轻易放弃。
“那要是这样的话，只能再压缩一点学生的那一部分工时收入了。”
“这个我不管，反正返点还是按着去年的给我们。而且我们只负责提供学生，其他工厂的安排你们负责搞定就是了。”
“那行马主任。”钟海帆勉为其难的答应道。
马木泉露出了满意地笑容说：“钟总，这样才爽快吗。以后还有好长的合作机会呢。”
“那是，那是，这几年真多亏了马主任关照。希望我们继续合作愉快。”钟海帆露出了满脸虚情假意的微笑。
“对了，钟总。今年实习的单位不会又是那些电子厂吧。”马木泉问。
“基本上都只能安排去电子厂啦。”钟海帆习以为常地说，“你也知道电子厂员工的流动性很大，常年都缺人，所以实习基本上也都只能安排在这些岗位，特别是夜班这一岗。工厂都喜欢用学校的实习生，好用又听话。”
“哎呀。”马木泉用手抓了抓稀松的头发说，“以前的学生倒是听话，最近这一两届的学生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动不动就抱怨。还说货不对版，跟自己的专业不相符。”
“有实习单位让他们去实习锻炼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学生吃一点点苦就受不了，那以后还怎么出来做事啊。”钟海帆轻蔑地说。
“这些学生那会这么想啊，要是都会这么想就不会连高中都考不上来这里读职校了。又不想吃苦，还想实习轻松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马主任说的是，吃不了学习的苦，那就只能吃工厂里的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在钟海帆的眼里，这些职校生本来就是工厂的廉价劳动力。
“不过实习也是学校规定的必修课，他们抱怨也没有用。但是有一点，在工厂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生什么意外，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我都不好交代啊。”
在马木泉的眼里，只要劳务派遣公司和工厂确保学生不发生什么人身意外事故，学生被安排到哪个岗位实习都无所谓，也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学的专业是不是跟实习岗位相符合，反正实习这个流程走完就行了。
“这个你放心马主任，你也知道了这几年学生实习都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事故。电子厂也不是什么高危行业。”
“那就行，你明天把每个实习单位的公司名称、地址、岗位、实习人数都发给我，我安排好了就准备下发暑假实习通知。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放暑假了。”
“好的马主任，没问题。我回去就整理好发给你。”
马主任说完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出来，钟海帆把那张卡片从桌面上推到马木泉面前，“马主任，这张超市的购物卡我也用不着，你就拿去用吧。”
马木泉拿起那张购物卡，看到卡片上的面值写着一千元，高兴地说：“钟总怎么那么客气啊。”
“马主任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家里要是缺油缺米了，要买日用品这些什么的，都可以用上这张卡去买。”
“那就谢谢钟总了。”马木泉露出了满足地的笑容。
“马主任，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我们电话联系。”钟海帆站起身说道。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钟总。”
“不用送马主任，你忙。”钟海帆临走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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