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刘嘉泽在门外冻了一夜，最后是被倒夜香的人看见叫起来，否则恐怕就要冻死在路上。
倒夜香的人指着半旧的院门说“这家古怪得很，不像夫妻不像主仆，就是孩子还挺像孩子的。”
刘嘉泽奇怪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谁知道呢，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多人了，要说是男的带过来的也不对，谁家后娘能这么上心地照顾孩子。可要说是女的带来的，看起来也不像生过这么多的样子。”
这倒是件怪事，刘嘉泽谢过老头仍旧在门口等着。天微微亮的时候燕珣出门买早点，见他还在门口等着便说“不必费心，我不会留你。”
“十年寒窗不易，眼看就要科考了，我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你就帮帮我吧，至多三个月，考完我立马就走。”刘嘉泽恳切道。
三个月的功夫可不短，燕珣不耐烦道“赶紧走，否则别怪我动手。”
也不知道刘嘉泽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路跟着燕珣，直到买完早点回来他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比尾巴还像尾巴。
燕珣说“我家里没你住的地方，你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换作从前他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可现在为了能够活下来却只能厚着脸皮求人家帮忙，对刘嘉泽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抱着燕珣的大腿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吧！”
“你可真是给读书人丢脸。”燕珣厌恶道，他平生最讨厌这种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喜欢指点江山。随便什么人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却还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锦程探头出来说“师父让你赶紧进去。还有这个人也带进去。”
燕珣看了一眼刘嘉泽转身进门，反正只要能进去就好，刘嘉泽什么也没说，动作迅速地跟了进去。
院中站了两排人，正在练晨功。刘嘉泽惊讶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睛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在这里不方便。”
“他在这里有用。”苏映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豆浆说“有些东西你和我都教不了。”他刚要反驳就听见她说“怎么做一个普通人，怎么用一个普通人的方式活下去。”
她说的普通人显然不是他们这种从别人的局里侥幸逃生的旗子，而是那些为了柴米油盐讨生活的人。
“那种生活不好过。”燕珣心中十分复杂，他确实不知道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曾经以为自己懂了，可灵均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满足于三餐四季的安定。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可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知道其实谁都没有放下，有些印记深刻得没有办法用时间抹平。
“可是那样更稳定。”苏映摸着碗边，滚烫的豆浆氤氲着热气让指尖凝结了几滴小小的水珠。“吃早饭吧。”
长桌两边一共坐了七个孩子，加上他们两个是九个人。刘嘉泽忐忑地坐在末尾，不敢拿中间的包子和炸果。
“吃吧，一会儿就要忙了。”苏映轻轻笑了一下，离刘嘉泽近的人就把盆往他这边推了一点。“师父叫你吃。”
“多谢娘子。”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空荡荡的险些被豆浆烫了嘴。
孩子们都被他的举动逗得笑起来，嘻嘻哈哈地和他说话，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他究竟有多穷。
刘嘉泽从没见过这么多孩子，被问得头昏脑胀根本不知道哪个问题是谁问的。
“知贺，你不过去吗？”苏映问。正埋头苦吃的知贺看了她一眼为难地皱起小眉毛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往那边挪。
“不去就好好吃。”话音刚落知贺就立马挪了回来，吭哧吭哧地开始吃东西。
苏映无奈摇头，恰好看见燕珣忧虑的目光。“你看他们见了外面的人有多开心，我们两个照顾不好他们。”
“多一个人就多张嘴吃东西，养活不起。”
也不知道被孩子们围了两圈的刘嘉泽怎么会这么巧听见燕珣的话，急忙道“我吃的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一点，不会养活不起的。”
“你不怕饿死吗？”
都这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刘嘉泽笑道“君子亦当为五斗米折腰。”一边说一边拱手行礼，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跟着行礼笑做一团。
“你这是什么呀！好奇怪啊！”怀仁挤眉弄眼说。
行渐揪着衣角说“我看见外面店里买东西的人就这样的。”
“这是卖东西的人会行的礼，是客套。”苏映顺手把行渐嘴边的油擦掉，招呼孩子们去洗手漱口。
“你也看见了我家孩子多，你要是一直都像今天这样我实在没必要留你，你明白吗？”苏映说。
直到此刻刘嘉泽才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觉得这家人奇怪。这位娘子和一般人家的娘子很不一样，不用操持家务也不用抚养孩子，似乎就只是教他们念书识字而已。
反而是这个沉默的男人做了所有他能想象到的家务，奇怪，很奇怪，非常奇怪。刘嘉泽脑海中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自己该不会来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吧？
“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就像能听见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随意道。刘嘉泽干笑两声问“娘子要我做什么？”
“教他们念书识字，学做人的道理。”
刘嘉泽奇怪道“听说原先都是娘子自己教，如今怎么想着换？”
“因为不想看你死在我家门前。”苏映歪头看他，轻笑道。刘嘉泽一愣，反应过来是调侃，跟着说“如此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你也不必谢我，反正我是没有钱给你做束脩的。”
“哪里敢说什么束脩，娘子肯收留我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刘嘉泽道。
苏映领着他看过念书的屋子，指着角落里的小榻说“这是孩子们夏天打盹用的，你就暂时睡在这里吧。”
幸好刘嘉泽并没身材健壮的人，否则还真是睡不下。“无妨，我觉得正好。”
“晚一点给你搬个火盆过来，家里东西不多，没有预备下这些，你先凑活几天，之后再给你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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